一尘还在垂首寻找着药丸,山中的细雨已经停下,微风轻拂于面,凉丝丝的,慕知意抬手掀开木匣,指腹轻捻,自木匣内抽出一封书信,塞进了她的袖袋中。
而不远处,裴清允朝她这边看了过来。
一尘并未发现有人动过木匣。
他捡起药丸起身时,慕知意神色自若,随手又拿起一颗野果子,放在口中细细的嚼着,面上镇定自若,实则内心慌乱不堪,若有一日被裴清允发现。
她也就沾染上了谋逆之罪。
口中的野果子越嚼越无味,慕知意随手扔去一旁,站起身来打算四处走动走动,刚一起身,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一道高大颀长的身影正往她这边走来。
且,已经走的很近了。
慕知意心间一紧,朝着裴清允看过去。
他,他是什么时候往这边来的?
慕知意收了收心神,对他唤了声:“裴枢相,你忙完了吗?本郡主累了,想先下山回京城了。”慕知意心中再是不安,面上却依旧淡定,语气也很平稳。
裴清允垂眸打量了她一眼,对她颔首:“我以为,郡主已经走了。”
他语气意味不明,慕知意对他轻轻笑了下:“我在等你一起下山。”
裴清允‘嗯’了声:“走罢。”
几人一道下山,比之上山时脚程要快上些许,很快就瞧见了山脚下的村庄屋舍,以及古老而破旧的茶铺面铺,慕知意透过繁茂枝叶望过去的时候,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已经申时了,自用过早膳后,她只用了几颗野果子,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此刻看着那些铺子,恍然间似是闻到了馄饨与汤面的香气。慕知意侧首看向裴清允,与他道:“等下到了山脚,裴枢相可先行离开,我去竹棚里用碗面。”
既是一同出来办事,慕知意也想邀他一同去用面的,可她听闻裴清允洁净成癖,这种山下小烂棚子里的饭食他怕是不会用,且,她刚偷拿了书信,有他在,根本吃不踏实。
裴清允闻言,顺着慕知意的目光往山脚下望了眼,似是思忖了片刻,问她:“这里的面味道如何?”
慕知意:“没吃过,应该不错罢。”
裴清允:“我随郡主一道去尝尝。”
慕知意:“……”
她在心里暗暗道,裴清允定是也饿了!
刚在心里这样想,身侧的颀长身影忽然停下,慕知意抬眸去看他,只见裴清允的眸光正看向他右侧的山丛间,慕知意好奇,顺着他的眸光看过去。
山间小道外一块两人高的巨石后,生长了一片竹林,竹子生的旺盛,已冒出巨石一臂之长,慕知意虽了解竹子,却不甚懂,看不出这片竹子和其他的有何分别。
她正瞧的仔细,裴清允回身看向她:“郡主既饿了,先下山去用午食罢。”
慕知意:“……!你呢?”
问出口后,不等裴清允回话,慕知意紧接着道:“裴枢相自忙,我下山了。”
她巴不得他不去,还能吃个心安饭。
慕知意和碧荷径直下了山,待走出一段山路后,慕知意好奇的回身去望,果然,裴清允颀长的身影已去了那块巨石后,正在——亲力亲为的挖竹林下的幼竹。
认真且温柔。
像对待什么稀世珍宝。
慕知意:“……”
慕知意和碧荷下了山,在竹棚里用了碗馄饨面后,坐上马车径直回了上京城。
——
酉时,细雨朦胧。
裴清允回到府中正在沐浴,容隐步履匆匆的赶到定国公府,发间湿漉,衣衫也已全透,刚一踏进院门,攀住一尘的肩就把一尘给扯去了一旁,抬眸往屋内望了眼,低声问:“人杀了?”
容隐今日未去云望山,被裴清允吩咐去做了其他事,虽然昨夜裴清允让他唤回了青松,可他如何会信裴清允真的会放过郡主,如果真的消了杀心,也不会一大早的就让青松前去送信了。
回定国公府的路上,容隐就想好了,长乐郡主若是死了,他左右得去她的墓碑前掉上几滴眼泪。
此刻,容隐眸光直直的看着一尘,很是急切,见一尘怔神,容隐敲他的脑门:“说啊,你个小木头。”一尘被他敲的嘶嘶叫,瞪了他一眼:“你才小木头。”
他抬手揉了揉泛红的脑门,哼道:“杀了。”
容隐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沉下来,皱眉往裴清允的寝居望了眼,心中暗暗腹诽:小心夜里被索命!
正巧这时,裴清允沐浴后从净室走出,容隐心中窝火,抬步就走进屋内,在看到裴清允的那一刻,气焰虽弱了些,依旧生气道:“裴怀瑾,你好歹在佛寺待了六年,怎么就没有一点慈悲心!”
“人家是倒采花了你,可她是醉酒了,什么都不知道,”说到这里,容隐将声音压低,说到最后几乎是气声:“她扰乱你的心绪,说到底是你的心性不坚,跟人家有什么关系!”
容隐说完这句,心中慌慌的,抬眸看向裴清允时,发觉他神色温和,并未与他生气,容隐挑了挑眉,这才敢往裴清允跟前走近几步,思忖片刻后,问:“你也觉得我骂你骂的有道理?”
裴清允扫了他一眼,走至衣架前取下一件墨色宽袍穿在身上,语气微沉问容隐:“你喜欢她?”
容隐:“……”
容隐一时有些哑言,唇瓣动了动:“不喜欢就不能为人家抱不平了?”
裴清允语气很淡:“她没有死。”
容隐下意识问:“真的?”问完后,他才反应过来,适才他和一尘怕是答非所问了,容隐心间一松,清了清嗓子:“那你,日后也不会再杀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