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记得自己是谁,从前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
回到柳府后,与柳家人相处倒也融洽,柳府张罗着为她准备婚事,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去了将军府。
这一过,就又是十五年。
此时,柳舒一袭素雅的常服正坐于莲池旁的凉亭内,独自一人手执黑白二棋对弈,身侧站立着两位身材健硕的婢女。
待柳舒手中的一局棋终,婢女才上前低声道:“夫人,适才传回的话,长乐郡主的马车午后去了柳府,自柳府出来后,坐马车径直去了定国公府。”
柳舒一颗一颗收着棋盘上的棋子,随口问:“裴怀瑾可见她了?”
婢女答:“裴枢相未见郡主,不过,郡主让人给裴枢相递了封书信。”
柳舒手中拈着棋子的手微顿,神色若有所思,婢女察言观色,解释道:“自城外普山寺后,郡主是与裴枢相走的有些近。今日未见郡主,奴婢也不知是何缘由。”
柳舒淡淡‘嗯’了声:“都准备好了?”
婢女回:“方嬷嬷回话说,该告知郡主的她都说了。”
柳舒收拾完了棋子,站起身后往沈府后院祠堂的位置看了眼,身旁婢女会意,上前道:“夫人可是要去瞧瞧?”
柳舒迟疑片刻,往祠堂方向行去。
此刻,沈府后院祠堂的一处荒井中。
里面的男人被丢进去后摔折了腿,划着井壁弄伤了背,如今已被关了三日三夜,面色虚脱,身上疼痛难耐,恶臭不堪。
井盖被人挪开的那一瞬,他如同荒漠中的人见了水,虽是被强光刺痛了眼,却依旧朝着井口望去,嗓音嘶哑的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夫人放了我——求您——”
柳舒站在井檐边,神色淡漠,殷红唇瓣勾出一抹讥讽的笑,只是随意的往井中投去一瞥,语气轻轻,听不出丝毫情绪:“是要个痛快,还是任你自生自灭?”
她淡淡笑了下:“不如——你自尽吧。”说着,她从婢女手中接过一把锋利的匕首,在手中把玩片刻,随意的丢进井中。
井底那人吓得带了哭腔,啜泣声自井底传出:“夫人,我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动歪心思,求您,求您放了我,我家里有银子,多少都可以——夫人——”
井底这人是近几年在上京城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黎家幼子黎商,早些日子他有幸攀上京城里的公子,去了沈书梨张罗的游船宴。
在宴会上生出了些龌龊心思,又极为愚蠢的想靠着其父与沈家的关系来寻求柳舒相帮。
柳舒居高临下的打量着他:“念在你父亲这些年对沈家忠心,许你好死。”说完,她示意了一眼身旁婢女。
抬步离开了。
——
怎么能是利用呢,明明是相帮。
慕知意回到侯府后,因着落雨天湿了鞋袜衣裙,先去净室里沐浴了一番。
采莲给她沐着发,慕知意一边拨动着水中的花瓣一边想着在柳府中的事,一个不经意的垂眸,眸光落在胸前如玉的一团时,脑海中‘轰’的一下,如同闪电一般快的闪过一个画面。
让本倚在桶壁上的她猛然坐直了身子,脸颊瞬时滚烫如烙铁。
采莲慌了一瞬:“郡主,可是我扯疼你了?”随后,见她家郡主神色不对,又急忙问道:“郡主,您怎么了?脸,脸怎么这么红,可是今日的水温太烫了?”
慕知意如被抽了魂魄一般对采莲木讷的摇了摇头,怎么回事!?这梦境还没完没了了!时不时出来惊她一下,还真实的如同就在眼前。
慕知意重又倚回桶壁上,闭上眼眸,玉白的指节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心口。
就是说,下回就算是让她想起,能不能不要是这样——让她反应如此大的画面!
她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脑海中忽然出现男子在她身前吮咬的画面,这,这合适吗?!
她长吁出一口气,将脑中出现的画面都给赶走。
让自己去思忖些别的事,以不再受这画面的影响。
此刻,能让她去思考的事,除却适才去定国公府,就是去柳府的事。
若两桩案子的背后之人皆是她的舅舅柳泉,那么,一直在背后护着她的人,是舅舅?慕知意对此不敢去信,她不信柳泉会如此特意照顾她。
所以,父亲到底和这些案子有关吗?
慕知意在脑海中回想着父亲与舅舅这些年来的同僚以及亲眷关系是否融洽。得到的答案是,父亲和舅舅的关系很是一般,平日里无事鲜少来往。
只是,她曾于去岁的秋日深夜,见到过舅舅从府中离开,当时他所在的,正是父亲的书房。
若是父亲和舅舅私下里有来往,特意护着她,她倒是信的。
慕知意想到这里,眉头凝在一处,也不愿再想。
思绪乱飞一阵后,不受控制的又被梦境所扰,正烦恼着,她的奶嬷嬷手中端了碗暖身子的姜汤走进净室来,温声道:“听碧荷说,郡主今日在定国公府外待了许久,这外面又是风又是雨的,小心着了凉。”
她把姜汤递过来,示意慕知意快给喝了,在一旁继续说着:“裴氏那位公子才华冠绝京城,着实是生了副好皮囊,可——”慕知意把碗里的姜汤喝下,收回思绪,冲孙嬷嬷莞尔道:“嬷嬷,你想多了。”
这上京城里倾慕裴清允想要嫁去定国公府的女子确实不可枚举,可她就算是做了那样的梦,也不会有这样的心思,之前是因着她不知裴清允有识人不清的怪症对他生有误会,如今,是与他接触过几回。
他那般的人,心思太过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