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岛敦后悔的只是那些自己连试都不敢尝试,最终选择放弃的事物。好在即便在他每次抉择下,院长都站在否定的那一方,但他总能打破心里的自卑与恐惧,走向蜕变的那条道路。
江户川乱步此刻与其说是眯眯眼,不如说他就是彻底地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已经后悔把收到的报纸给太宰治看了,即便他知道这无法阻止如今一切的发生。而森鸥外听着两人的对话,但笑不语。他已差不多确定发生了什么。
真是没有想到。
港黑首领此刻依然有着看别人笑话的余韵。
家主与亲卫队
太宰治该对中岛敦怎么说?“津岛修治”或许就是“中岛敦”失去少主之位的推手?之所以用“或许”这个词,不是“他”可能不去做,仅仅是太宰治为了其它意外留有的余地。
到了这一步,“津岛修治”无论如何都会选择动手。太宰治几乎能想象得到“他”是如何试图弄明白一切,撞得头破血流,最后发现只有唯一一条路径可走,于是选择叛逃。“津岛修治”这么多年算着一件事情,也就算成了习惯,除此之外,“他”能找得到的活着意义或许不多。
太宰治所要中岛敦做的心理准备,并非是用来平衡两个世界的落差,只是一句非常隐晦的提醒。
孤儿院的童年,对于中岛敦来说虽然困苦,但算得上简单。他即将看到家主养子“中岛敦”的故事却并非如此,甚至于后者面对的某些恶意,将来自于中岛敦眼里万分尊敬的人。
敦是算不过他的。某一瞬间,太宰治眼神冷酷。如果中岛敦再去看,或许会对心里太宰治宽容随和的前辈印象有更新。
对他的前辈太宰治而言,中岛敦该去见见成年人该见的“黑暗”之事了,虽然接下来的一切发生在“他”少年时期。不过在光芒招不到的地方,大人和孩子除了年龄不同外,已没有什么区别。
接下来光幕里女人的动向证实了森鸥外的猜测。她没有带着新确立的少主回到家族,反而除了族地,二者去过很多地方。美的丑的,繁荣或凋敝,赞美善的,或者滋生恶的,场景的切换比过往的画面要多得多。
从前故事只发生在家族内部,一个以家主为中心转动的精密机器中,万事顺她心意,由她掌控。这也让观者产生了这样一种想法:或许她面容平静,神情冷淡,大多是对着那些已经习惯了的,太阳东升西落般的人和景象。
当初处理镭钵街爆炸一事之时,家主无愧于自己的族长身份,对着谈判者步步紧逼,如藏刀出鞘;而少主叛逃后对着湖水,她也表现出了生动的忧郁。可见家主并非全然的冷漠,只是她大部分时间并不在意,所以显得万般皆可。
所以只要离开家族,离开“养育少主”这个桎梏,她自然会成为“她”,而非某个空洞的概念,某种必然要完成的使命的践行者。教导“津岛修治”时,后者承受了远超同龄人的压力,但前者何尝不是在磋磨时光?她可是太安的族长啊!
越深入了解故事的脉络,便越对家主的逻辑线产生困惑。不知从何谈起的执念,以及无论何时都轻飘飘地,如隔云雾般的视线。
她如何看“津岛修治”,如何看“中岛敦”?
为了避免重蹈历史覆辙,她的选择是让第二代的少主成为自己的养子,系上更牢固的束缚,母子关系在她眼中也仅是一件筹码。她看“中原中也”尚且是武器,看少主又是什么?
众人确实难以理解这种有着掌控一切才能的人,世界在后者的眼中是什么样子,只能通过她的言语和选择来溯源一二。
“少主是个严肃的身份呢。”
家主帮“中岛敦”围着围巾,像是顾及到了对面是个幼儿,语调和缓:“敦成了家族的一份子,拥有全部的资源,自然要承担其中的责任。”
没有任何改变,所以结果是彼此刺伤。
太宰治垂眸。
早有预感。
“出去看看吧。”
为手下的孩子整理好衣物后,“中岛敦”随侍者离开。女人凝视着孩子的背影渐行渐远,而场下之人看着前者的眼神,不认为此刻氛围温馨悲情。
森鸥外理解眼前的画面,她在做判断。与随意安排家族成员不同,在对待少主这件事,家主一向慎重。也有可能她从来没有随意过,只是前一件事情于她而言确实轻松。
天生的统治者。森鸥外不知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情作出这样的评价,带着港黑首领视角的忌惮与警惕,也带着纯粹观众视角的惊叹。
正因为她看一切轻易,所以如何教导出一个同等的存在,对她而言便成了一件不好下手的事情。所有人都只需听她安排,走向一个确定的结局,那种瞬间做出的判断,如何能用言语来详细描述思考中每一环节的关窍?
无法描述,她也不必期待一个完美的家主,如果衡量的标准是自己。
好在太安家主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对一切骤然的放宽,如她所说,“不算很聪明的孩子,不过没有什么不好”。
太安家主将“津岛修治”与智力8挂钩,连带着“津岛修治”叛逃,这个原本在她眼里优越的属性也变了个味道。
这是会让人遗憾的事——森鸥外暂且这样想,他知道“当事人”太宰治必然不会毫无感觉。
最后年幼孩子与侍者的身影彻底消失,画面中心再次只有她一人,如故事最开始一般。久违的,满室空旷。
然后她微微皱眉,开始数着一个个人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