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娆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陆公子是柳府案唯一的幸存者,他再出点事,我们问不了柳府案的细节,此等惨案倘若再现,你们担待得起?”
见他们纷纷哑口无言,开不了口,宋娆笑着问道:“让陆家家仆代受杖刑,你们没意见吧?”
周松柏等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默然不语。
宋娆眯了眯眼,目光如刀般冷冷盯着周松柏,提高了声音道:“说话。”
周松柏下意识抖了一下,忙道:“没,没意见。”
宋娆这才满意地收回目光,又瞥了眼行刑的府卫,“我听说衙门里有人以权谋私,心想着该是谣言,今日才特来查看。行刑吧。”
陆九宴明显听出府卫下杖的声音更弱了,慕叶全程面不改色,而周松柏等人的脸色黑得像锅底一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宋娆走到陆九宴身边,微微欠身,恭敬地道:“陆少爷,州主请您去一趟书房。”
004夜鸠
又站在了州府的书房内,陆九宴眼神飘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叶挽此时却不在书房中,领他来此的宋娆只叫他等待片刻。
陆九宴的目光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打量起书房的摆设。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宽大而沉重的檀木书桌,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方端砚和堆积如山的公文。
陆九宴比划了一下公文层迭的高度,心忖,这么多得批到何年何月。
书桌旁立着一个多层的书架,由珍贵的鸡翅木打造而成,每一层都摆满了古籍经典,书脊上的烫金字体在烛光的映照下微微闪烁。
书架一侧,挂着一幅名家的山水画卷,笔墨雄浑,气势磅礴。
这一切,让陆九宴莫名地有一种熟悉而亲切的感觉。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被一扇精美的双面绣竹屏风吸引了注意,这面屏风将书房巧妙地分隔出一方宁静的角落。
那幽静的一处摆放着一张舒适的躺椅,以藤条编织而成,上面铺着柔软的锦缎垫子。躺椅旁的小几上,放着一本翻开的古籍和一盏琉璃灯t。
立架上摆着一座青铜香炉,轻烟袅袅升起,弥漫着淡雅的檀香,让人心神安宁。
陆九宴撇了撇嘴,心道:叶州主倒是挺会享受的,跟他的卧房小角有的一拼。
他回过头来,再次仔细端详画卷,待看清画上的印章,他不禁眯起眼睛,喃喃道:“春山竹石图……”
这不是他从小金市重金拍下的吗?现在应该挂在他家琼宝斋三楼的书画库里。叶挽这副……是赝品吧?
他心痒痒地抬起手,刚想摸一摸探真伪,却听门口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陆九宴赶紧收回手,待那人影走到跟前,方才低下头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州主。”
叶挽看着他,眼神中充满了不解和疑惑,她微微眯起双眼,问:“州主州主……九宴,你如今为什么不唤我青姝?”
青姝……陆九宴听到这两个字,身子一怔。
好熟悉的两个字,可那是州主的闺名,他怎么敢随口叫啊。
叶挽紧紧盯着他,眼前的陆九宴令她感到有些陌生,让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心慌的感觉。
陆九宴低下头,伸出双手,道:“还请州主将陆家商契还给草民。”
叶挽抿紧双唇,双眸中闪动着蠢蠢欲动的暗火。
她站在离他不过三尺的位置,近得伸手便可以碰到他,可她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稳如泰山般站着,目送他离开。
屏风后,一位身着深色素袍的中年男人缓缓步入堂中,他锐利如鹰的目光目送陆九宴离开后,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叶挽身上。
“看来,这陆小少爷是要跟你划清界限了?”男人的声音犹如沉缓的闷雷,短短的笑声中又带着几分意外和嘲笑。
叶挽的脸色阴沉得如同黑夜,仿佛能滴出墨来。
叶明巍接着道:“阿挽,你今日又为他破例了。”
叶挽垂下眼眸,神色沉着,缓缓道:“州府需要陆家的……”
“需要什么?”叶明巍毫不留情的打断她,“若他死在柳府宴上,陆家无后,陆家家产都是我们的囊中之物。是你偏要多此一举,不仅留了他一命,还单单给陆家特权。”
叶挽抬起头,目光坚定地与叶明巍直直对视,声音低沉却有力地说道:“难道女儿就不能任性一次吗?”
看清她眼中的坚决,叶明巍紧绷的脸微微抽动,他目光微转,随即又不容置疑地说道:“夜鸠手下不留活口,陆九宴不能活。他若活,你便得死。”
叶挽皱紧眉头,隐隐察觉到他话中别有深意,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州主,陆少爷遇刺了!”
陆九宴在回府的路上遭遇了行刺,刺客的脸上带着那夜和夜鸠一模一样的面具。
冷厉的刀剑直逼而来,千钧一发之际,几个迅疾的黑影冲上来,为他挡下了这一剑。
虽然是虚惊一场,可还是给陆九宴吓得魂飞魄散,当天夜里便高烧不退。
原本第二日州府要召见他询问有关夜鸠的信息,也因此不得不拖延下来。
虽然拿到了进出城的通行章,可眼下发生了这种事,陆家上下一时也没心思放在生意上,在全城到处寻找能人异士来保护陆九宴。
陆九宴近来一直失眠,子时一刻,他还睁着眼睛,失神地望着窗外的月色。
窗户在风中微微摇曳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风声“呼呼”作响,渐渐地,困意终于袭来,陆九宴的眼眸微微阖上,却在恍惚间,感觉到一丝冰凉贴在了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