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指上戴着一枚赤皮青玉扳指,扳指出自宫中如意馆的工匠之手,扳指剔透,绘有红海鱼图。
虞幼宁怔怔盯着扳指。
蓦地,额头被人轻敲了一下,沈京洲眼中笑意浅淡:“怎么那么呆。”
言毕,又命人捧来沐盆净手。
多福立在一旁伺候沈京洲盥漱,移灯挽帐。
寝殿烛光亮堂,帐幔放下,依旧能看见光影绰约。虞幼宁躺在瓷枕上,腿侧还抹着伤药。伤口依旧肿疼,难以入睡。
虞幼宁不敢辗转反侧,只能悄悄侧t身,借着光影打量沈京洲的轮廓。
细碎烛光流淌在沈京洲眉眼,虞幼宁屏气凝神。目光下移,又落在沈京洲手上的扳指。
清透的扳指掩在广袖之下,瞧得并不清晰。
虞幼宁抬眸看一眼闭目沉睡的沈京洲,悄无声息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挑起沈京洲的衣袂。
莹润光泽的扳指再次显露在虞幼宁眼前,她对着扳指比划自己的手指,倏然想起往日众人口中的“鬼压床”。
虞幼宁虽然做了十来年的胆小鬼,可却从未做过伤人性命的事,连鬼压床也不曾做过。
鬼压床,怎么压的?
一根无名指伸出,悄悄覆在沈京洲手上。
虞幼宁做贼心虚,遽然仰起头。
沈京洲双眸轻阖,连眉头也不曾动过半分。
虞幼宁无声松口气,又伸出第二根手指,第三根……
更深露重,空中飘荡着丝丝缕缕的瑞麟香。银辉迭着烛光,交错落在屋中。
沈京洲忽然睁开眼,视线往下,落到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沈京洲扬眉,意有所指:“殿下这是何意?”
“我、我我……”虞幼宁语无伦次,目光乱瞟。
地府中的小鬼压床,都是为了吸走人的精气。
这话是万万说不得的,若是吓坏了沈京洲,那她日后可就不能蹭吃蹭喝了。
虞幼宁冥思苦想,迎上沈京洲一双乌黑眸子,她小心翼翼、斟酌着换了个贴心委婉的说辞。
“我、我在……采阳补阴。”
月影细斜,浅色光辉似上好的绸缎,平滑柔软流淌在青石板路上。
虞幼宁一双眼睛惴惴,如林中受惊的小兽,仓皇不安。
沈京洲一怔,那双如夜色深沉的眸子好像染上笑意,好整以暇打量着虞幼宁。
虞幼宁眼睫扑闪,忽的想起夜里太医提过沈京洲身子欠安。
她缓慢眨动眼珠子,从锦衾之下抽出另一只手,递到沈京洲眼下,一副慷慨就义的口吻。
“不然,你再采回去?”
鼓楼遥遥传来报钟的钟声,夜深人静,园中摇曳的茱萸染上薄薄的一层秋霜。
沈京洲半倚在青缎迎枕上,一只腿曲起,明黄中衣松垮光滑。
落在枕边的手指不轻不重敲着,如寝殿外的铜镀金四象驮花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