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洲不动声色:“你要那么多金子做什么?”
“我……”
沈京洲垂下眼,和书案后的虞幼宁对上目光。
烛影在虞幼宁眉眼跃动,她眼中的茫然显而易见。
沈京洲轻哂:“怎么,还想吃了朕?”
指骨微曲,沈京洲漫不经心丢下一问,尾音如寒冰彻骨,半点笑意也无。
武哀帝的头七还未过,倘若虞幼宁真的存了心思为她那个好父亲报仇雪恨……
虞幼宁脱口而出:“自然不是。”
她仰头望着笼在自己身上的黑影,实话实说:“你太大只了。”
如若要一口吞下沈京洲,恐怕得是血盆大口才可以。
那样太丑了,虞幼宁不想做一只小丑鬼。她要那些黄金,不过是为了……
纤长的睫毛颤动,虞幼宁本想拿金子换吃的,可她刚刚才蹭了沈京洲一块绿豆糕。多福也说,待她身子好全,想要什么都可以让御膳房送来。
虞幼宁想要的其实不多,吃饱喝足足矣。
思来想去,也就只剩一事放不下。
虞幼宁仰起脸,手握成拳,郑重其事道。
“我想给自己打一口棺材。”
棺木要最好的金丝楠木,耐寒耐蛀,万年不坏。
哪日她两脚一蹬又成了鬼,这具躯壳也不会无处可去。
那是她唯一能为原主做的事。
烛光明灭,忽明忽暗。
窗外秋雨飒飒,秋意盎然。
沈京洲垂眼淡漠盯着虞幼宁,薄唇勾出几分讥诮。
他还从未见过有人这样坦率安排自己的后事。
虞幼宁不明所以,歪了歪脑袋。
“这有何奇怪?”
人总有一死。
若是早早备下棺木,也不会如她先前那样,死后无人……
回忆骤然被打断,额角的青筋阵阵泛疼,虞幼宁只觉脑袋嗡嗡作响,似是有女子在自己耳边尖叫。
那女子手中握着银簪,张牙舞爪朝自己扑了过来:“——虞幼宁!”
“——虞幼宁!”
“——虞幼宁!”
……
“虞幼宁。”
耳边有人在唤自己,和记忆中女子尖细的嗓子重合在一处。
虞幼宁茫然从回忆中脱身,仰头望去,不偏不倚对上沈京洲冷冽狐疑的眸子。
沈京洲眼眸低垂,他一手撑在书案上,曲指落下两记声响。
沈京洲嗓音喑哑低沉,和回忆中女子的撕心裂肺全然不同。
虞幼宁缓慢眨了眨眼,而后展颜,粲然一笑:“陛下,你的声音真好听。”
高坐帝位,沈京洲听过的阿谀奉承无数,有人为沈京洲吟诗作赋,还有人别开生面为沈京洲写书。
可如虞幼宁这样直白的,沈京洲却是第一次见,他缓缓低眉,不动声色打量着虞幼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