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心里,她希望这桩事能成,慕容景若与呼延澜结亲,那他之前说的那些疯话便都只能是说说而已。有了新人,年深日久,只要她不动摇,说不定等他厌烦了,自然会放过她。可不知为什么,想到他这么快就会娶别的女子,她心里却不全是庆幸,只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胸腔中蔓延,惹的人怪烦躁。
艳红的雾纱在空中如同一片燃烧的羽毛,很轻,很柔,离他只有一丈远。江容晚屏住鼻息,轻轻闭上眼,饮下一盏薄酒。
可紧跟着是好一阵的沉默,满堂寂静无声,听不见一点言语,时间仿佛停滞。
江容晚心内疑惑,睁开双眼,慕容景仍然好端端的坐在右首。再顺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下首,却见临江侯一脸轻佻的神色,那块红纱正被他捏在指尖把玩着。
原来他没有接住。
席下的人也是一时愣怔,止住了喧哗。众人眼看着那头纱分明是朝着摄政王的方向飞去的,心想这女子实在是大胆,正等着看好戏,却没料到还有这一出。
众目睽睽之下,燕世行毫不慌乱,他唇边含着笑,缓缓收紧手掌,将那纱巾凑在鼻尖下嗅了嗅,抬头看呼延澜,一双风流的桃花目里带着几分戏谑:“不想公主的头纱竟是让燕某拾得了,燕某多谢公主厚爱。”
呼延澜本以为志在必得,已经准备好了说辞,谁知却眼睁睁的看着她的头纱半路被燕世行截下,此刻反应过来,不免羞恼。看燕世行吊儿郎当的模样,她杏眼微横,浓眉紧蹙着,很是不悦:“临江侯这是耍无赖。”
燕世行闻言,故作惊诧:“公主的意思是,燕某会错意了?”
呼延澜一副懒得回答的神情,甩给他一个白眼。
燕世行也不恼,仍旧嬉笑着转过头看向慕容景,摇头惋惜道:“殿下,看来是臣无福,入不了公主的眼。公主有倾城之色,臣见之难忘,这才斗胆截了公主的头纱,可看公主的意思,似乎是对臣无意。襄王有梦,神女无心,此番倒是臣自作多情了。”
呼延澜被这话激怒,一双黑瞳怒瞪着燕世行,有些急切:“你胡说什么,我怎会有心于你?这本来就不是给你的……”
还未说完,高台之上的男子薄唇轻启,打断了她的说辞:“公主息怒,子凌洒脱惯了,不知规矩,本王回头定会好好教训他。”
慕容景复又对燕世行沉声道:“子凌,这宫里不比勾栏,你也太不知分寸了。”话语虽带责备之意,可眼觑着那唇角却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面上更是瞧不出一点怨怪的神情。
“殿下教训的是,是臣放肆了。”燕世行咬着牙说完,脸上挂着笑,暗暗的瞪了他一眼。
呼延澜在一旁瞧着两人眉目传情,心下明白了三分,抿着唇,虽有不甘,却也不再多言,只对着燕世行冷冷道:“既然是误会,此物是我的私物,还请临江侯奉还。”
燕世行做出一副不舍的姿态,伸手递给她,呼延澜稍稍用力一扯,才将那头纱夺了回来。
台下的老臣都是人精,方才这一幕戏早已看的七七八八,心里明镜一般。无非是赤羽的公主对他们的摄政王有意,但摄政王并不想承这份情,因为边患的原因又不好当众拒绝,所以临江侯便出来挡枪。
不过,说起来这摄政王冠礼过后已有三年,至今还未娶妻,众人也不敢提起这档子事。先太后在时,他失了势,众人也就避之不及,可如今眼看着他大权在握,那小皇子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把戏,日后极有可能取而代之,登基为帝,这时候若谁能与摄政王攀上亲,那便是攀上了南楚的未来之主,何愁前途。这样想着,心思便活络了起来。
宗正卿张焕三杯酒下肚,率先出头:“殿下自冠礼过后已经三年有余,却还未婚娶,依老臣看,也该在长安好好挑选几位世家女子,充实嫔御。”
立马有人附和道:“是啊,殿下为大楚立下不世之功,又担着江山社稷,着实辛苦,内府里也该有t人替殿下分忧才是。”
慕容景支着脑袋,长眉微挑,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兴趣,当下却未置可否,而是转头问江容晚:“皇嫂觉得呢?”
江容晚被他问的有些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正色道:“按照规制,冠礼后就应该娶妻了,三郎的年纪的确是不小了,诸位大人说的也有道理······”
方才她开口的时候,慕容景自顾饮酒,并未看她,待她说到这一句,却突然朝她看了过来。
那目光并不犀利,反而带了几分旖旎的味道,却是让她觉得寒浸浸的,如同被刺扎了一下,不由得噤了声。
江容晚想起他赴宴前为她上妆时说的话,觑着他的神色,深觉后果难料,便不敢再说下去。
于是她轻咳一声,略作停顿,努力使声音听上去显得自然:“不过,归根到底这是三郎自己的事,还是由你自己做主吧。”
慕容景听到这里,好看的眉梢扬起,轻轻的嗤笑一声,笑声低的只有坐在旁边的江容晚能听到。江容晚暗暗绞着帕子,不作言语。
慕容景点点头,从容道:“既然皇嫂发话了,那本王也不急,此事以后再说吧。”
宗正卿张焕听了很是不满,对着江容晚皱起眉头:“太后身份尊崇,又是殿下的长嫂,自然有规劝殿下的责任,怎么总是听之任之?”
他这话说的直白,不单是指这件事,更影射了自慕容景执掌建章宫以来,她都对他的种种不义之举视而不见,在朝中落了个孱弱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