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是如此说,可本宫最担心的就是裕王和顾氏一族,顾氏世代掌兵,先帝在时又将一半的兵权给了裕王,他们若是勾结在一处,势必会对太子形成掣肘。”皇后端着茶盏,眼睛却一直瞧着江容晚,等着她主动发话。
江容晚无奈,只得顺着皇后说道:“那依母后看,应当如何是好?”
“本宫和顾之恒商量过,明日暂且封顾绾柔为太子侧妃,等太子登基,孝期过了,再举行大婚礼。”皇后拉着江容晚的手,一面叹息,“本宫知道你和怀儿大婚也才两月有余,有些委屈你了。”
“儿臣没什么委屈的,既然是为了江山稳固,母后做主便是。”江容晚见皇后已经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想着转圜。
顾之恒看来跟皇后已经谈妥了条件,只是这样一来,慕容景势单力孤,处境必然会更加艰难。
“难怪先帝生前那样喜欢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皇后满意的点点头。
“儿臣斗胆求母后一事,请母后容儿臣回侯府省亲几日。”既是如此,她不如趁机再求个恩典。
自从出嫁后,她还没有回过侯府,这段日子出了这么多事,她是有些想家了。
梦魇
昭宁侯府。
东宫的马车停在侯府门口,江容晚款款走了下来。
她抬头看了看气派的大门,门口两个石狮子威严的耸立着,一砖一瓦,还跟她出嫁前一样。
爹爹和长兄江渊去洛阳巡查河务,还没回来,只有长嫂梁秋云带着一众家仆跪在门口迎接她。
“拜见太子妃。”
江容晚快步上前扶起梁秋云:“嫂嫂快请起。”
梁秋云挽着手陪同她进了门。
“太子妃还住原来的地方吧,妾身每日都有派人打扫熏香,太子妃放心便是。”
江容晚母亲过世的早,爹爹也没有再续弦,所以偌大的侯府事务都由梁秋云打理着,看她身体纤瘦,可知平日辛苦。
“真是有劳嫂嫂了。”
江容晚知道梁秋云虽然勤勉,但秉性柔弱,做事不够果决,本来还担心自己出嫁后她压不住底下的人,今日略一看,侯府的一切倒是都井井有条,不由满意的点点头。
她和梁秋云喝着茶,闲话家常,倒是想起一事:“今日怎么没见二哥?”
梁秋云面上划过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讪笑着:“一早就出去了,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江容晚见她支支吾吾的,心下了然。
想来江淮又能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又是在哪个花楼赌场消磨着罢了。
母亲去的早,爹爹早些年一心扎在官场,费尽心机博取圣上的信任,在子女管教上不免荒疏,所以她的二哥江淮,自小养成了一副纨绔公子的习气,不思进取,不习武也不考官,不过靠着家族权势挂了个闲职,整日和一帮狐朋狗友混在一处,欺男霸女,游手好闲。
爹爹后来发觉,可惜为时已晚,再也纠不回他的心性,每每想起来,就后悔的老泪纵横。
大哥才智平平,二哥不学无术,江氏兴盛百年,看着表面光鲜,可惜到如今已经后继无人,等爹爹一去,便只剩一个空空的爵位,衰败是迟早的事。这也是爹爹过去总是带着她入宫面圣,执意要她嫁给太子的原因。
她再有能耐,终究是个女儿身,但凡能有一个争气些的兄长,江氏一族的基业也就不必一定要牺牲女儿来保全。
江容晚想着,恨其不争,又毫无办法,不禁叹了口气。
她知道,这辈子,情爱于她而言太过奢侈。从前是镜中月水中花,她还能看一看摸一摸,如今是完全不能肖想了。
————
入了夜,一轮冷月挂在天边。
江容晚和梁秋云用了晚膳,早早便上床歇息了。
她躺在绮罗帐里,嗅着锦被上淡淡的梅香,闭着眼睛,感到久违的心安。
东宫虽然比侯府更加富丽堂皇,可是她每天要面对的人太多了,太子与她明明相看两厌,却又不得不装的举案齐眉。太子眉目冷淡,心思难猜,皇后笑里藏刀,城府深沉,而柳良娣看似温柔无争,可谁知道背地里又是如何,若是日后顾绾柔一来,她的日子只怕会更难过。
江容晚本性淡泊,无心争权夺势,却又不得不和这些人虚与委蛇,实在厌烦,哪比得上侯府的生活自在逍遥。
她枕着玉枕,很快便入了梦。
她睡眠浅,已经许久不做梦了,难得一做梦,梦境却是有些奇怪。
她走在掖庭的甬道,看到黑漆漆的乌云翻滚在天空,一场暴雨随时要倾盆而下。
皇宫内,漫溢着浓郁的血腥气,尸横遍野,染红了青砖。
她害怕极了,一路飞奔到大殿,却看到高处的皇座上,慕容怀身着金色蟒袍,大睁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
有一个高大的人影,背对着她,手中的剑上有鲜血顺着蟠螭纹路滴滴答答流了下来。
她又惊又怕,转身欲逃,却听得那人的声音:“阿晚,过来。”
是慕容景。
他从容的转过身,脸上手上都是未干的血迹,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冷漠和杀意。
他微微点头,向她伸出手,唇角挂着得意又充满侵略性的笑容,再一次说:“过来。”
她满眼惊恐,拼命想张口说“不”,却发现喉咙梗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由着他引着自己走到金光灿灿的皇座前。
急风骤雨,打湿了他的墨发和衣袍,他脸上的血迹却怎么也洗刷不掉。
慕容景笑的轻狂,附在她耳边,低沉的声音中含着一种致命的柔情,让她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