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背,笑道:“我当时脑子都乱了,那个小姑娘,大概跟我差不多大吧,进了屋子,我看她清清秀秀的,心里有点喜欢,想跟她说两句,又不知道说什么,她端了水来给我洗脚,我当时心都跳的快飞出来了,又有点心猿意马,又有点害怕,正在这个时候……”他顿了一顿,“听见隔壁的声音,是另外那个姑娘,叫的很惨,像是被野猫抓了的那种叫声,夹着哭声。真的是凄惨极了。”
“我们俩都被吓坏了。那个小姑娘马上脸就煞白煞白的,往后退了几步。我俩面面相觑,她就直直地跪下来给我磕头,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她连连磕了十几个,脑门子都快破了。”
他叹了口气道:“后来,我就让她起来了,我们俩隔得远远的,谁也没脱衣服,在床上凑合了一夜,听隔壁惨叫了大半宿,她吓得一直在哆嗦。天亮的时候,她摘下来一个银镯子给我,叫我不要说出去。我就没要,跟她说我不会出去说的。我们出门看见了那个姑娘出来,样子憔悴得像是老了十几岁。”
卢玉贞听了,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握着他的手道:“大人,您……”
方维把她的手也握紧了,轻声道:“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去过院子里过过夜。我一想起来那个小姑娘,也就十五六岁,那个害怕的眼神,即使是有什么兴致,我都不再往下想了。”
她柔声说道:“大人,您不会的,您不一样的。”
他又叹了口气,“我都快三十了,什么事不明白。我知道你对我有心,我即使是冒犯了你,你也会咬牙忍下来,跟我说没什么的。那我又跟以前那些拿你耍乐的人有什么分别呢?你身子都已经不好了,万一再被我折腾病了怎么办?”
卢玉贞也说不出话来,半晌拍了拍他的手道:“大人,您别怕,我也不害怕,咱们一块想想法子好不好?”
方维便嗯了一声,笑了笑:“说了这么久,耽误你睡觉了。”
卢玉贞笑道:“您跟我越说得多,我心里越喜欢。”又抬起他的手,在嘴边亲了亲,“大人,您怎么这样好,我喜欢极了。”
方维憋不住笑了出来,望着黑暗中的一片虚空,轻轻说了一句:“傻子。”
雪娘
方维在北镇抚司衙门正门口下了轿子,蒋百户出来接着,把他引到陆耀的值房里。
方维进了门,回头就把门关了,皱着眉头道:“这样太冒险了点吧?”
陆耀站起来,抱着手臂笑道:“这件事上头催的太急了,我也是没有办法。”
方维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幸亏你只是跟督公禀报说要给金九华动刑询问,没说别的。我也只是被派过来看着。都没有什么真凭实据的事,万一她不认呢?”
陆耀便用手指点一点桌上的纸张,是一张拼接过,在纸板上粘好的纸,“之前你拼出来的那封信,我请些有经验的人辨认过了,这种是罗纹纸,南京各大药铺中,只有宏济堂是拿这个纸开药方的,别家仿冒不得。”
方维伸手将纸板拿了起来,又仔细看了看,问道:“蒋夫人来了吗?”
陆耀点头道:“人已经请过来了。”
方维道:“那还是要快些,回头蒋府的人知道了,便是说不清的麻烦。蒋大夫好歹与我们也有些交情,这样私下拿了人,怎么也说不过去。”
陆耀却正色道:“我这里可是北镇抚司衙门。满朝文武,今天跟我称兄道弟,明天就来我这受刑的事,数都数不清了。她家里不过是太医院的,况且这是圣上交办的公事,公事上便说不得什么交情。”见方维神色忧虑,又笑道:“今天我没想对她动刑,女流之辈,吓唬一下就行了。”
方维摇了摇头道:“这位蒋夫人,可不是一般人物,我看没这么简单。”
陆耀笑道:“你先坐着,我倒是要看看什么女人把你都吓成这样。”
他二人坐好了,不一会儿,便有人引着蒋夫人进来。
蒋夫人一身富丽妆扮,见了他们,并不意外,神色平静地道:“原来是二位大人要见我。”
陆耀笑道:“夫人请坐。今日冒昧打扰,只是有些事情,在外不方便询问,只得请夫人到我们这里来喝喝茶。”起身请她坐。
蒋夫人在下首坐了,杂役便送上茶水来。蒋夫人开口道:“陆大人好大的派头,派人将我的马车堵在巷子里,倒叫我吃了一大惊。我这妇道人家,可经不起这样的恐吓。”
方维笑了笑,喝了口茶,淡淡地道:“夫人待字闺中时,经过的大场面也多了,这些不过寻常小事而已,夫人怎么看得上眼呢。”
蒋夫人听他话里有话,便低头吃茶不言语。一会儿又问:“我的嬷嬷呢,你们带到哪里去了。”
陆耀笑道:“不过是个下人,我们把她带到别的地方招待了,难不成也让她在这坐着。”
蒋夫人整了整衣裳,笑了一笑:“大人有话,便请快问,我还要回家里侍奉公婆相公吃晚饭的。”
陆耀便点了点头,开口问道:“在下冒昧,便想请问夫人的闺名。”
蒋夫人愕然地看了他一眼,冷冷地道:“陆大人为何说这样无礼的话。历来女子的闺名,是不能给外人说的,要到三茶六礼议亲的时候,由夫家托媒人来问,才能告诉夫家。陆大人也是有妻室的人,不会连这问名之礼都不懂吧。”又笑了一笑,“我夫君与两位大人也有些交情,您若是真想知道,也可以去问他。”
陆耀正色道:“蒋夫人,今日我们是有公事,奉命来问你的话。我们念在与蒋大夫有些旧交,对你十分客气。你也可以在外面打听打听,别的人进了我这里,是怎么被问话的,想也不是坐着喝茶这样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