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卢玉贞睁大了眼睛,有些不解,他苦笑道:“就是净身的时候……做的很干净,浑身上下,一点能称得上男人的地方,都没有了,自然也不能再有一点什么快活了。”
他摇了摇头,仍旧微笑着看着她道:“我净身已有二十多年了。男女之事,对我已是妄念,自当断绝。玉贞,你正是青春年少,又生得这样美,这样聪明,心地仁善,待人至诚,不该守着我们几个,过这样的日子。你应该找一个配得上你的人,和和美美地过下半生,最后儿孙满堂,寿终正寝。我头先跟你说过的那些话,都是算数的。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便来和我说。”
卢玉贞低下头去,没有接话,过了很久,抬起头来问道:“大人,很疼吗?”
方维愣了一下,意识到她在问什么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摇摇头,“都许多年了,不会疼了。”
卢玉贞点了点头,直直地看着他,道:“大人,我只想你好。”
方维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只想你好。”
卢玉贞站了起来,把椅子搬了回去,回头道了一声“打扰了”,拉开门闩,出了门,又回身将门关上。
她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月亮。月亮是那么恬静,那么皎洁,像是能治愈这世上所有的不圆满。
站了一会,她听到“哒”地一声,回身望去,像是方维又搭上了门闩。
方维在盆架上取了一条布帕子,走到床边的水盆旁,将衣服脱了下来,不着一丝。他弯下腰,将帕子在水里搅湿了,在陈年的残破伤口上,仔仔细细地清理着。水早已经凉透了,帕子擦上便是浑身一颤,带起一阵细密的针扎一般的疼痛。他混若不觉,继续一下又一下地划过。
渐渐地,那里像是麻木了,方维停了手,帕子落在盆里。在黑暗中,他捂住了脸。
热审
方维还没进文书房,就有几个小宦官跑了过来,把他围在正中。方维正不知所以,看之前吃粽子的小宦官也在里头,便扯住他的袖子,问怎么回事。
那小宦官笑道:“方公公还不知道,老祖宗已经批了公文出来,升您做六科廊掌司了,现正送去尚宝司用宝印呢。”又一边笑,一边扯着他讨赏钱。
方维便笑道:“众位先不要忙,没有先听见风就是雨的,待我问过上司,有了公文再说,要是真消息,赏钱自然不少了你们的,反正我人在这里,还能跑了不成。”让众人散了,才进文书房。
方维入文书房不久,平素有些点头之交的,也来与他贺喜,方维客气了一番,在书案前坐下了。也有人在文书房多年供职,见方维调进来几个月便有升迁,有些不咸不淡的说话。方维一概不问,自去看手边堆积的奏折。
天气干热,文书房内人员众多,坐了不久,便是汗流浃背。方维见北方各地,又上了些连月大旱,赤地千里的折子,心中暗暗叹气,又见刑部尚书王家珍上了封奏折,打开后看到“兹当热审届期,复蒙天语宽恤,京师取则之地,岂容有未疏未结之狱”,便知道是每年的例行上奏,请开热审了。
这热审乃是因监狱中的囚犯未能及时判决发落,致使淹塞牢狱,每年暑热期间,瘟疫横行,多有轻罪犯人病竟不治,死于狱中者。为了清理刑狱,朝廷例有宽恤之典,多于五月下旨开热审,至立秋方止,期间视狱囚罪行,有出狱候审、即时决遣、轻罪释放、重罪矜疑等。
方维便有心将这封热审的奏疏放在最上面,叫小宦官们送到陈镇值房去。
不一会儿,文书房掌事笑眯眯地进来了,将人叫齐了跪着,便打开文书宣读,果然升方维为六科廊掌司,正六品。
方维接了文书,早有一波又一波人过来恭喜,方维打起精神,客气应对,又出去给小宦官们发了一票赏钱,又谢过掌事太监。
掌事太监便笑道:“我在宫里见过的人事也多了,升掌司在你这个年纪,也真不算年轻了,只是进了文书房里的人,升迁得这样快,还没有见过,可见是神宫监那几年,把你耽误了。”
方维便拱手道:“还要多谢掌事平日里教诲不倦。”掌事太监又道:“你平素实心用事,又踏实能干,众人皆看在眼里,无有不服的。待老祖宗、祖宗们经筵完毕了,按规矩你得去磕头谢恩。”
方维一边仍坐在书案前分门别类整理奏疏,一边等着经筵结束。吃过了晚饭,一直等到掌灯时分,竟一直没有动静,又有内阁值房的太监过来问,原来内阁众人也没有从文华殿出来。
方维知道必有大事,便默默查了今日的经筵讲师,正是礼部侍郎张文简,讲的经文是《尚书·洪范》一折。又闭眼回忆了他前两天的上书,心中略有猜想,想必是借了经筵之机,行劝谏之事。见事态非同寻常,文书房众人皆不敢走,用过晚饭,便都在桌案前做事。
一直等到酉时过了,才有小宦官打着灯笼引着陈镇、黄淮回了值房。掌事太监便叫方维去谢恩。
到了陈镇值房门前,大门紧闭,门口的小宦官问是何事,得知是谢恩的,便道:“改日再来罢。”方维又到黄淮值房,黄淮见他来了,便叫他进来。
方维跪下叩头,黄淮笑道:“我已知道了。”又叫他起来。
方维道:“谢督公一力栽培。”
黄淮道:“都是小事。既是为我用心做事,以后多有好处。”又翻了一本《洪范》来给他看,道:“今日就是因为这一篇,翻了好大的文章。猜猜是哪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