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维肺都要气炸了,看郑祥脸都白了,兜头便是一个巴掌,“你在礼仪房写字,就知道了这个?”
郑祥几个小碎步上前:“干爹,别打了,我知道我不对,就想赚点外快,看你平时补贴我们也不容易。明天就殿选了,就能把钱拿回来……”
方维关上门,话都说不利索,用手指一指郑祥,又指一指方谨,“我真想拿个棍子,现在就把你俩打死了,还痛快些。”看两个半大小子不敢作声,又急急地道:“现在赶紧去拿回来,还来得及!”
他俩看方维真急了,一时面面相觑,郑祥道:“昨天我听司礼监的也说对高相公很满意……”
方维直接打断他:“你知不知道到底是谁选驸马,是太后娘娘,是万岁爷!我把话撂在这,最后一定不是高相公,你们要是想倾家荡产被人追债,就接着赌下去,不然,现在就赶紧去把钱拿回来,这个钱挣不得。”
方谨看着郑祥,两个人都有些不解,但见方维一脸怒气,赶紧磕头道:“干爹说的对,我们拿回来便是了。”于是方谨爬起来,一溜烟地去了。
郑祥跪在地下,一句不敢言语。方维道:“你跪着罢,不叫你起来别起来。”
郑祥直跪了一个多时辰,方谨拿了银子回来,说道是求爷爷告奶奶才撤的赌本。两人又一起跪到晚饭时分,方才作罢。
这天晚上他们便在河边的太监值房里过夜。一宿无话。
第二天早上,方维起身到了神宫监值房,将每日的账本誊抄完毕,香油灯烛一一看过,便在案头磨了墨,铺上纸张,拿了一本南华经,细细地抄写起来。
到了正午时分,他刚要起身到外面拿饭,突然见郑祥衣冠不整地跑进来,扯着他关上屋门,已经是上气不接下气:“干爹,大哥被东厂的人给抓了!”
营救
方维站起来扶着桌子,听郑祥在面前一边抽噎着,一边结结巴巴说,“今天礼仪房三个人去殿选,传旨出来之后,果然不是高相公,消息刚一传出来,有几个输了钱的就来找大哥,不知怎的就打起来了,他们几个拦着劝没劝住……”
方维用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别着急,谁去打了,谁去劝了?”
郑祥顿了一顿,“后来就来了一些东厂的人,把打架的几个人都给抓去了。是大哥他们猫儿房的王来福跑来跟我说的。”他睁着两个湿漉漉的眼睛看着方维,“干爹,听说进了东厂的人,不死也得……”
“不用说了,”方维扶着头,定了定神,从脚底升上来一股凉气,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又问,“他看清楚是东厂的人了吗?东厂什么时候管起宫内这等小事了?”
郑祥瞪大了眼睛道:“王来福确实跟我这样说的……”
方维吸了口冷气,若是宫里巡查的老公公们捉了,尚有些转圜余地,可若是真的被东厂番字捉了去,若不想点办法,只怕这个儿子就要没了。他不敢再往下想,惶急地在屋里走了两圈,该怎么办呢?但是回头看郑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站在墙角,他咬咬牙下了决心。
“你就在礼仪房呆着,不要乱动,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他吩咐郑祥,“干爹要出宫去一趟。”
郑祥答应着去了。方维强忍着,面上还算平静。他换了一身便袍,在神宫监值房里寻到曹进忠,只说有事要出宫去。
他素日勤谨小心,从未因私事请假,曹进忠有些诧异,知道他必然有急事,便爽快地批了,只道快去快回。
他取了腰牌,一路抄近道出了宫门,骑马来到北镇抚司,在衙门口外面的茶馆要了个雅间,又写了张条子请衙门口的亲兵递了过去。回到雅间里,他给自己倒了杯茶,没有喝,用指头沾了水,在桌上将各项利害关系画出些道道,又将事件经过细细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些什么前因后果。
过了一会,陆耀果然急匆匆地来了,坐下便道:“有什么急事,要大白天找我出来。”。
方维给他倒了茶,将事情前前后后仔细说来,陆耀听了,面上也有些难色,道:“若是我手里的事,自然相帮,只是如今东厂已经管了的事,我们北镇抚司再过去插手,怕是多有不便。”
方维道:“自然是不能让你插手,不过劳你打听下,人是否现在东厂手里。”
陆耀道:“这个不难,我托几个兄弟问下,你在此等等。”答应着便去了。
过了半个时辰,陆耀回来,将桌上的残茶一口饮尽了,道:“打听到了,人确实在他们手上,正在用刑。”
方维脸色都变了,“现在能有些什么法子?”
陆耀道:“如今宫里的规矩严苛,你也是知道的,宫人内监聚赌,本身就是死罪。”他摇摇头,“就算不打死,十有八九发到凤阳守陵。”
方维扯住陆耀的袖子,低声道:“我只求他能活命,你若是有门路,只管打点,我如今手头不宽裕,将宅子急卖了还你。”
陆耀只摇头道:“这不是我能管的事了。你若是想快点将人救出来,不如直接去求黄淮黄公公。”
方维道:“黄公公他确实是兴献王府的旧人,但当日他便是掌事太监,如今又是东厂提督,我贸然找他,他未必肯见我。”他低头想了一下,“如今死马当做活马医,请陆大人指一条明路。”
陆耀道:“不妨一试。我给你写个他宅子的所在,你现在便去找他罢。”
三更鼓都快要响起来了,黄淮府上的朱漆大门上,一扇小窗打开来,想必是他家的门房,对着方维说:“别等了,快走吧,黄公公今日想是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