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出的刺锤扑了个空,骑兵恼怒不已,却在重锤回落的间隙看见一柄长枪悍然撞面,快得像是怒龙流火,骑兵骇然睁眼的途中,已经被贯穿了喉咙。
周鹤鸣赶在对方倒下马背前猛地拔出那杆枪,尸体血液飙射中他已经横扫开五六人,动作迅猛如夜空雷电,叫人根本看不清,只能看见铁锤回落在沙蝎骑兵自己的马身上,将战马惊得仰蹄嘶鸣,失控四下奔袭中,周鹤鸣已经领着身后轻骑一路突刺过去,他鞭马仰跃之间挥枪回首,喝道:“绊马索!”
方才分拨在外的两列轻骑立刻齐齐骇然发力,将手中相连曳地的铁索猛地绞紧,阵列围剿圈中骂声骤起,骑兵座下马匹前蹄相并,在猛冲之下压根儿受收不住力,只能折膝栽倒下去。
许多沙蝎骑兵翻身滚动之中试图格挡,但是没用,他们被镇北军轻骑的长枪生生扎穿了喉咙。
这才是周鹤鸣一直留而未用的精锐。
少年将军冲锋在前,三列分开的轻骑重新并拢,像是一张束紧的密网,他们的步伐这样整齐,分散时那种可以被攻破的脆弱只是一种假象,枪尖挑过时却如乍泄天光。
周鹤鸣领着百余人穿插于镇北盾兵和沙蝎骑兵之间,游龙一般破坏扰乱着沙蝎骑兵手中刺锤的攻势。
他策马中甩掉枪尖上的血珠,率领轻骑冲在镇北军阵列的最前方,是一柄真正的长枪,注定要在凛风里碰溅出傲然的火花,这样的锐利攻势借了盾兵作掩护。
而镇北王周泓宇的眼睛早已牢牢注视着整个战场,有他在军中,就有拉回周鹤鸣的锁链,有掩护周鹤鸣的铁墙。
攻守要合在一起,它们本就缺一不可。
穹顶霎时炸响惊雷,万古长风猛地袭卷,沙粒乱眼之中,周鹤鸣在晦暗天地间进退自如,他并不恋战,深知轻骑破不开对方的盾兵,因而在沙蝎溃败的第一轮前锋下就迅速回到了己方阵里。
几息之后,镇北军真正的前锋主力军自盾隙奔涌而出,沙蝎高大魁梧的步兵顶着浪潮的冲击,他们也很难被击溃。
双方的旗帜在风里猎猎翻飞,征鼓嗡响之中,马蹄声错杂如雨,踏破地面尘沙,灰尘袭卷在北境一隅,无人留意镇北军后方一袭白衣迅速没入铁甲阵中,他快得像墨云里振翅翻飞的白鹤,带来纵浪的长风。
沙蝎的第二波前锋已经同镇北军前锋主力厮杀在一起,周鹤鸣再出阵时换了长刀,他在马背上微眯起眼时听得疾和大哥的“烈”撕扯沙蝎鹰隼的唳叫,身后随着的己方骑兵很安定,他们在等待将军的指令。
下一刻,周鹤鸣长刀出鞘,奔马的动作带起狂潮一般的追随卷涌,镇北骑兵同沙蝎骑兵撞在一处的前剎,周鹤鸣朗然道:“杀!”
“杀!”
身后上千人立刻应和,此刻声浪成为刮过面颊的狠戾,上千把雪刃猝然出鞘,哗声间长刀与弯刀锵然嚓响。
——杀!
周鹤鸣冲在最前,北境最锋利的刀刃割开敌人的喉管,他起手和落刀的动作太快,眼中的阴鸷和傲气好像也化作了如有实质的寒芒,带着压倒性的气势破开骑兵,一往直前之下血水四溅,带着几十人极快深入到骑兵腹地。
赤红的鲜血太浓稠,已经足矣扰乱人的试听。奇宏奔马追随在周鹤鸣斜后方,他视力极佳,迅速扫视战场之中,梭巡着索其格的身影。
他还没有找到。
不对劲,这不对劲。
两军对冲如此之猛,沙蝎的两波前锋均被化解,这样骇然的嘈杂早该惊动她,她隐藏在沙蝎之中,她的尾刺究竟对准了何处?
奇宏的头发被疾风吹乱,他伸手去拨之时下意识回首,瞳孔骤然紧缩——
迎面正冲而来的沙蝎骑兵虽被削掉了脑袋,可他们中的有些竟在马肚下藏着第二个人,借着战马垂甲遮掩和过快的冲袭而未被发现。
此刻第二人翻身上马,缠握缰绳调转方向,自身后持刀悍然追来,原本踏平的征途骤然翻转成敌方的优势,将周鹤鸣奇宏在内的这几十人圈进了包围中。
这些马腹第二人中,骇然出现索其格的脸!
“将军!”奇宏咬牙切齿中削翻一人,“——有诈!”
周泓宇也立即注意到此处的异动,变色间已经下了放箭的命令,可远距离下箭矢追得没有那样快,力量也会被大幅削弱,周鹤鸣立刻勒马,他在四下包抄之中面不改色,在快速梭巡中寻找适合突围的缺口与时机。
白衣一角就在此刻翩然飞入了他的眼。
紧随索其格的塔泰最先觉出异常,他的面上被某些颗粒和粉末砸中,可那触感绝非沙尘,他在猝然回首之中,看见一支浸油燃烧的飞箭冲面而来——
塔泰忽觉不妙,当即猛扑覆至索其格身上,带着她翻落于黄沙之间时,身后骤然打来震耳欲聋的轰响与灼灼焰浪,冲得塔泰背上剧痛,猛然吐出一口血来。
这动静实在太可怖,没有任何武器能造成这样的动静,众人骇然回首之间,十余具沙蝎骑兵的尸体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未散尽的硝烟余热中却兀自穿梭过一个身影,他直冲着周鹤鸣而去,袖袍翻飞之中,像是最缥缈最轻盈的云雾。
这只白鸟在暗色天地间巡速掠翅,至周鹤鸣身前时他方才勒马,他秾丽的面上已经沾染了血与尘,可那双眼里的桀骜却在乌骓踏雪的嘶鸣仰蹄间锐利得惊人,就着这个俯视的姿势,他朝周鹤鸣傲然一笑。
“云野,”郁濯平静地说,“你把我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