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轻煦捏紧院门,眉头皱得更深,语气也带着些不耐烦。“你已入门,断没有让师父再一一传授教导的道理。”
“可徒弟不懂。”漆舜看上去手足无措。
“你上面有三位师兄,各个都对《闻香丹方》了如指掌,你若有不懂之处大可以去请教他们。”
“师尊您就……如此厌恶我吗?”
“胡说八道!”怒火瞬间被点燃,杨轻煦抬高了音调,道:“你怎能如此揣测为师!”
漆舜低下头,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过了一会,他才说:“徒弟不敢。”
见他这般低声下气,杨轻煦更为恼怒。
不敢?他有什么不敢做的!
想起过往种种,他几乎就要直接将院门甩在他脸上——又听漆舜道:
“师尊,我是真心想与您在一起的。”
这句话说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杨轻煦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下意识地想掩上门,漆舜却向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
“师尊、我……我知道这样的感情为门规所不容,”漆舜捂着胸口作心痛状,看上去十分痛苦,“可我实在无法抑制这份感情,以至于日日思念师尊——”他忽地跪了下来。“还请师尊成全!”
漆舜跪下的瞬间,杨轻煦慌张地后退了一步。他深吸了两口气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才没有立刻转身离开。
“我不懂你的意思,”杨轻煦听见自己这么说,“你既然知道这种感情不被允许,为何还要说出来?”
“我觉得就算不能与师尊在一起,能让师尊知道徒儿的心意也是好的。更何况,我们也不能一直是师徒的。”他也不会就这样一直待在蓬洲。
漆舜说得坦然,却是把他以后的时间都算计了进去,杨轻煦心底发毛,急忙想着应对之策。他沉默了片刻,道:“你想要藏书楼的门牌,我给你便是。”
他侧身欲从身边灌木中取下一片枯叶,漆舜突然攀上了他的手。杨轻煦指尖一抖,枯叶便掉落在了地上。
“师尊,我想要的不是这个。”
“放肆!”杨轻煦将他的手用力甩开,再抬头,三位弟子出现在了不远处。他身体一僵,不着痕迹地退了半步。
是他的三位徒弟。杨轻煦的视线一一从他们身上扫过,在触碰到先禾的瞬间,先禾忽地转身离开。
“欸,二师兄!”
他的动作迅速,清晖只来得及在他身后喊了一句,但见先禾脚步不停,毫无犹豫,跨出去的脚终究是收了回来。
清晖这一嗓子将漆舜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他只是在杨轻煦身体僵住之时意识到了有事发生,不曾想是因为被人看见。他微微低头,做出一副无辜样子,看着杨轻煦下摆的眼神却是深邃。
叶潜也不知道先禾为何会突然离开,漆舜也跪的蹊跷,他顿时有些头痛。他带着清晖先朝师父行了一礼,一边小心观察着师父脸色,问道:“师父,小师弟这是……做了什么错事吗?”
杨轻煦一瞥跪着的漆舜,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对漆舜说:“你便与我去桃源岛解释吧!”他又看向叶潜:“至于你们二人,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是。”虽是对杨轻煦的决定感到疑惑,叶潜还是带着清晖退到了一边。杨轻煦抬手掐了一个剑诀,翠竹剑垂直浮现于眼前。他手一挥,剑便调转方向,直指漆舜咽喉。
若不这么做,他怕漆舜中途就不顾一切对他下手。
他只要露出一丝破绽,恐怕就会被漆舜得寸进尺,再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只是他好像忘了,他还没有给漆舜一个明确的拒绝。去码头的石阶上只有他们二人,跟在他身后的漆舜没再遮掩什么,曾经埋藏的欲望赤裸裸地出现在眼中。
他已无所顾忌,甚至想以此为压力逼杨轻煦就范。
杨轻煦却像是没有感受到他的丝毫冒犯,冷漠地将他推上鲲之翼,挟着人到了桃源岛。
穿过小路,柳暗花明,杨轻煦果见先禾跪在竹屋之前。听到他们的脚步声,先禾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见到漆舜身侧威胁他的翠竹剑还有些吃惊。
杨轻煦一步一步走到了他身旁,看着竹屋问道:“你可得到你想要的答复了?”
先禾一惊,不知杨轻煦竟然知晓他心意。但他还是看向那扇紧闭的门,一声不吭。
他本就话少,不愿回答也是杨轻煦意料之中。杨轻煦叹了口气,道:“你闹得这般,究竟是为了什么?”
先禾还是沉默。
没得师尊注意,漆舜忽然跪下,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掷地有声道:“我自知思想不纯,玷污了师尊这等有如皎洁明月之人物,漆舜在此特请离岛,以全师尊盛名。”
漆舜的话打了杨轻煦个措手不及,他愈发不能理解这话中的含义,只在心底快速盘算了一下日期。
离伐魔之役尚还五月有余,他目的没能达到,怎会甘心在此刻离岛?
这话好像处处都是陷阱,杨轻煦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
竹屋之内安静,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自作主张成全漆舜。但岛上规矩不可废,他说:“你既然有此想法,我便成全你。四个月之后,你无需参加试炼便可与其他人一起离岛。离开之后,永不能踏进蓬洲半步!”
得此处理结果,先禾还有些难以置信。在他眼里,漆舜对杨轻煦的感情莫名深刻。他稍加注意就能发现,只要杨轻煦不在,漆舜看着杨轻煦的眼神总是那么赤裸裸的。他对这样的感情也难以理解,先不说岛规本就不许师徒□□,这样的同性恋情无论在哪里都得不到祝福,漆舜能够一次次地表露心意,他便觉得杨轻煦对自己的徒弟也是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