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了灰色的居家服,我身上穿的是黑色的,我悄悄地走到他后面,环住他的腰,闻他身上的味道。
“哥哥。”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叫他,确认他还在,看他用勺子在砂锅里搅拌的手。
哥去旁边拿调料,我就抱着他贴着他挪动。
“怎么啊。”梁惟用很轻松的口吻说。
“没有,怕你不见了。”我耳朵还贴着他的脊背,听他带有安抚作用的心跳。
他一直背对着我,我想看看他的眼睛,亲一亲他,我从侧边探头过去想嘬一口他的脸,他躲了一下,我亲到了他的耳朵。
他躲我。我的心突然生出一个弯钩,细细密密地往外拉扯。
梁惟是喜欢自责的人,他的自责和他的爱此消彼长,我很用心很努力地维护这两者的平衡,不让他过于难受,也不让我过于难受,他不懂我的辛苦。
我掰过他的脸,顺手关了火,逼他跟我接吻,我亲得很凶,他有点被迫地回应我,我摁着他的后颈,我很愤怒、不满、无助。我想把自己揉进他心里面。
换气间隙我睁了眼睛,眼神停留在他的眉骨,他的眉尾多出了一条三四厘米的伤痕,伤得不浅,伤痕两边的皮肤因为失血有些泛白,脸侧也有一些擦伤。
我头脑中有一台飞机正在飞速降落,砰的一声掉入海里,几秒后炸出残破的骸骨。
我踮起脚,舌尖舔了舔他的伤口,尝出一点血腥味,梁惟皱了皱眉,把我按了下去。
余温让锅里的粥还在咕噜咕噜滚着,蒸汽很暖和,我觉得应该会很舒服。我伸出手指,想试一试里面的温度,是我的血热一点,还是它热一点。
梁惟突然扣住我的手,把我往后一推,撞上了橱窗,碰掉了花瓶,花瓶碎裂的声音唤回我的意识,我看了眼地上的碎瓷片,很心疼,这是梁惟某次出差给我带的礼物,我蹲下去想捡一捡那些不再圆润、变得锋利刻薄的瓷片。
哥突然把我扯上来,把我的两只手都扣住背到身后。
“你干什么!想死是吗?”他很大声地吼我,然后拖着我往浴室走,我踉踉跄跄跟在他身后。
他把我甩进淋浴间,开了花洒用冷水淋我,我有一点害怕,他很少对我这么凶,让我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打心眼儿里的恐惧让我忽略了伤口的隐隐作痛。
“清醒点了吗?你想我死吗?哥白养你,白养你!”
清醒?我记得心理医生也会问我清不清醒,连梁惟都不知道我清不清醒,我又去哪里知道呢?哥说白养我了,我好难过,因为事实如此,我只会给他添乱,不然就让他伤心。
“你答应过我什么?死小孩怎么教都教不好,你没了我怎么活?”
“在我面前你就想干这事儿是吗,你以为那天我不知道你想跳楼是吗,昨天想跳楼,今天想割腕,你明天想干嘛?明天想吞药是吗?啊?”
“这他妈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一个人的感情吗?”
“你知道明天什么日子吗?明天除夕,你让哥捧你骨灰过年吗。”
冷水把我的头发、衣服全淋湿,我觉得很痛快,但有点冷,我的身上滴着水,很重,我很想有人能接住我。
梁惟发了疯似地凶我、骂我,我拖着潮湿又沉重的身体,把他死死抱住。
花洒被他脱力地扔在地上,水往上冲出一半的距离又因为重力往下掉,像一个小型的喷泉,在地上激出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梁惟身上也被我沾湿了,我顾不得那么多,我知道他很难过,我让他很难过。我心里怕得要死,但还是忍不住想贴紧他。
他后退半步,想把我推开,我死死缠住他腰,让他跟我中间一点缝隙都没有,我不知道怎么解释,我没有想去死,真的没有,那不是我在想死、不是我。
我抬头亲他的下巴,亲他的脖子、喉结,我身上在颤抖,我闭着眼睛找他的唇,找到了就慢慢地含,他没有给我回应,我自顾自地触碰他。
我抬起眼皮看了看他,他眼睛有点湿,嘴巴被我啃得红红的。他定力很好,我亲他亲成这样他都不理我,换我我肯定不行,我一向忍受不住他给我的亲近。
我也亲累了,我松开他,低垂着头,有点懊恼有点不好意思,我拉他的手,掰他的手指。
“哥,花瓶碎了。”我说。
我大概听见他叹了一口气。“嗯。”他说。
我觉得他不懂我的内心,“是你送我的。”我小声地说。
他的手指蜷了一下,挠得我手心也有点痒。
“嗯,给你买新的。”他说。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想了一下又摇摇头。
他摸了摸我的左脸,亲了我一下。“怎么啊,不想要了吗?”
我手指不停地搅着,手腕还有点红,仔细看是一圈红痕,他刚刚掐的,还有点疼。
“不想让你白养我。”我说。然后落下一滴眼泪,掉在了地上,混在水里销声匿迹了。
他双手捧起我的脸,左看右看的,我被他看得有点害羞,他的手有点热,指腹有种潮湿的粗砺感,我的脸也有点热,心脏砰砰砰地跳。
我堵住他的唇,这样可以看不见他的眼睛。他把我腾空起来,抱我站在他的脚背上,走了几步把我抵在墙上亲,舔我耳后。好不容易终于得到他的回应,我全身都软了,心里一片麻,脚趾控制不住蜷起来抠他脚背。
出浴室隔间的时候,我整个人挂在他身上,湿衣服被扔在地上,我双腿缠在他腰间,像一只树袋熊一样被他抱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