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啧了一声,回房间拿了围巾外套过来,帮我穿好,围好围巾,把我包得只剩下脸。我面对着他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圈吐在他脸上。
男人之间这是挑衅的行为,他皱了皱眉说:“胆儿肥了是吧?”
我计谋得逞,踮脚往他脸颊亲了一口。我不是要挑衅他,我是觉得他美。
我想他对我应该也有一些情感上的需求,他凑过来亲我的太阳穴,手在我的耳朵厮磨,摸我耳后的疤。他有点恶趣味,对我身上的疤很感兴趣,手是,嘴也是。我因此不恨我的疤。
我今天有点呆,没有回应任何。我在走神,他看出来了。
他停下来,手搂着我肩膀,我们恢复并排。他问我:“在想什么?”
我听见了。我不想骗他,所以诚实地说:“在想死。”
我闭上眼睛,等待耳光的到来。梁惟他什么都好,就是听不得我说这种话做这种事,他知道我的事,但还是会因为我这样说打我,我每次都委屈,他不改。
我没等到疼痛,缓缓睁开眼睛,他搂我搂得更紧,猛抽了一口烟,我看着快要坠落的烟灰被他弹了一下。
我想他要转换方式了,两种方法交替使用,硬的不行来软的,就要开始碎碎念教育我了,那些话我早就会背了。
但哥今晚很反常,他问我:“想怎么死?”
我咂磨出他语气不像是在生气,松一口气,又开始诚实诉说我的想法。
“最快的,我们在十六楼,我跳下去。”我说。
我的肩膀被他捏得有一点点疼,他笑了一下说:“那不成,你从这跳下去,那咱家变凶宅了,你让哥住哪?”
他说得有道理,我又思考了一下。
“那我想冻死,我坐飞机去南极,然后跑到没人的地方,躺在雪里睡一觉,人就没了。”这算是我比较理想的死法。
梁惟又弹了一下烟灰,“也不成,冻死之前会有失温症,人会觉得有火在烧,你怕热。”
我点点头,我确实怕热,但既然要死,付出一点代价也不是不行。“我可以忍一下。”我说。
梁惟摇头了,“那鬼地方下那么大雪,你没一会儿被雪埋了,要哥怎么捡你?”
我想到梁惟一个人在雪地里边走边挖也觉得可怜。
“那我烧炭?中毒死。”我说。
梁惟眨了眨眼睛,“这个有风险,死不成的概率很大,还容易变成傻子,哥讨厌傻子。”
那我不想变成傻子,唉,看来怎么都不成。我又想到一个。
“你去帮我偷手套吧。”我说。
梁惟被我唬住了,他眼神对我抛出疑问。我想他还是没有我这么精通死法。
“复仇者联盟,灭霸知道吗,你去把灭霸的手套偷来,戴上去打个响指,我就幻灭了,无痛无痕。”我说。
梁惟被我无语住了,嗤了一声,然后开始笑。他搂着我,我被他带着一起抖,然后也被他激笑了。
我们是两个傻子。梁惟是大傻子,我是小傻子。
我看见梁惟手上的烟快燃尽了,火光正在变弱,风一吹,又烧红起来。我嘴上有笑,心里却隐隐有些疼,所以需要皮肉上的疼痛来覆盖,我拿手背去碰梁惟的烟头,碰掉了最后一点烟灰。
梁惟被我吓到,手一松,烟头从十六楼一跃而下,我羡慕至极。又感慨我害梁惟的罪孽又深一层,他刚刚高空抛物了。
我手只是红了一点,不疼。我想我又再一次验证了,有人会拿烟头烫我,有人会因为我受一点伤抱我抱得很紧。
我刚刚说的话很得寸进尺,我知道他也会怕,所以偶尔我假装自己很好,避开那些话题不做那些事,但我心里其实是想对他诚实的。
他今天真的很反常,过分地理解我,不批判我的疯狂。
他一只手圈住我腰,另一只手摁住我后颈,把我往他怀里揉。我们贴得很紧,两颗心脏都跳得沉重。
我是卑劣的人,所以我在这种时候开口。
我问他,“梁惟,你爱我吗?”
我很少在他面前直接叫他的名字,一般喊哥或者不喊,一开始是因为我们不够熟,我比他小,直呼姓名不礼貌,后来单纯想把他叫得亲近些。我觉得三个字的名字好一点,可以不带姓只叫名,两个字的就很难办,我难不成还能叫他惟吗?太肉麻了!
我不喊他名字喊他哥也是有依据的,反正小时候,爸喊我儿子的时候不会打我,喊我左佳就说明要打我了。我没头没尾的理论一大堆,当我胡说八道吧。
我今天直接叫他的名字,是因为我想像之前一样,删去附加条件只谈爱,他只是他,我只是我。
“哥当然爱你,你是我领的,我带大的。”他回答我。
看来他没跟我想到一块儿去。我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早跟他说过我不怕。
梁惟的心脏仍跳得很沉很沉,我的心脏却被雨淋得很重,快跳不动了。
我们分开一点,我快要掉眼泪了,但我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让他看见我哭,我嫌丢脸。
所以我在他眼神追逐我的时候,攥住他的衣领,又踮起脚,嘴唇亲到他的唇角,我的眼泪也顺着我的心意悄悄落地,也可能落到他脚背上,无所谓。
我很克制,我知道的,只有恋人之间才能亲嘴。
我眼里的爱是占有,我这个想法很肤浅,但已经是我最大的体会。梁惟不占有我,我不敢占有他。
分开的时候,我的情绪调理好了,我花了很多勇气去说爱,我也是有自尊的。所以我撇开脸,低着头,我跟他说:“我困了,要早点睡了,明天得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