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干了。”
平日里他不喜欢小口饮酒,这般豪放已成为不自觉的习惯,因此他也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待到半杯酒下肚了,还要继续把剩下的半杯饮下时,一只大手就这么明晃晃地扣了过来。
“苻无舟,你平时就这般饮酒的?”
苻无舟后知后觉,秦湍这是在直接唤他的名字,对上这人微冷的眼神,他只得轻轻把酒杯放下。
“陛下的酒是好酒,臣不自觉就多喝了些。”且听他狡上一辩。
苻无舟以为秦湍许是不喜欢旁人在他面前牛饮,有失风度。他就未曾见过秦湍对酒有丝毫迷恋过,毕竟皇家人冷心冷肺惯了,大抵不会理解他们这些俗人偶尔要用外物打消烦恼的诉求。
却不想,秦湍只是十分平静说道:“老师的身体不宜多饮酒,朕只给你准备了一杯。”
那岂不是喝完这几口就没了?
等等,是谁告诉他自己不能多喝的?简直是造谣!胃疼咋了?喝醉了就感觉不出来了么。
不过显然这对苻无舟是起效的,他点点头,秦湍这才移开了手。
苻无舟低头看着杯中那所剩不多的浅红酒液,惋惜的看着酒杯,难过呼之欲出,却不能换来秦湍丝毫的动摇。
“老师!”
苻无舟被这一声唤惊了一下,一看酒杯中突然多了鲜红的一滴,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的鼻头正在涌出两股温热的液体。
瑞缘“哎哟”了一声,跑过来赶紧帮苻无舟把头仰起来,三个人都手忙脚乱的,凑不出一个淡定的人来。
最后还是苻无舟一声“乾风”,把守在外头的乾风叫了进来,而乾风眼疾手快的掏出一块帕子帮苻无舟擦了,又用冷水浸了块干净帕子,给苻无舟敷上,这才慢慢止了这波血。
好在苻无舟已经饱得差不多了,只是扰得秦湍没怎么吃好。
他仰着头靠在太师椅上,望着帐顶,烛光正好跳动了一下,暖黄色的帐顶仿佛也跟着晃了一下,让他觉得眼晕,索性也就不看了,他疲惫地阖上眼。
犹豫了几息,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给我吃的是什么肉?”
秦湍:“鹿肉。”
难怪!
“若朕知道老师食了鹿肉会如此,便不会……”
苻无舟气得睁开眼,“陛下,须知道,臣与陛下,是不一样的。”
秦湍吃些鹿肉自然没什么的,可这补阳之物,在苻无舟这里,那就是虚不受补,难怪要流鼻血了,更难受的是,他现在心里燥热得慌,一刻也不能在此处待下去了。
但他现在一动,就感觉鼻尖里又涌来一股热流,他很心疼自己珍贵的血液,不舍得这么白白浪费掉了。
秦湍站在那里,颇为手足无措,最后只得转身出了帐子,说道:“老师在此好生休息,朕出去透透风。”
过了大半个时辰,苻无舟才觉得头也不晕了,鼻子也不流血了,只是心里头还十分浮躁,便由乾风扶着离了秦湍的帐子,和守门的侍卫说一声,让他去把陛下寻回来。
这更深露重的山里,着凉可是要生病的。
苻无舟说完一转身,脑袋尖蓦然撞到半堵墙,他刚要抬头揉揉额头,一只手将他的头轻轻按住,苻无舟才反应过来,他撞到的是秦湍。
对方揉了揉他的后脑勺,才将人放开,“老师头还疼吗?”
苻无舟觉得自己还没有傻到分不清自己刚才是撞到了额头而不是后脑勺,那么就是秦湍傻了,“不疼了,陛下快回帐休息吧。”
再吹风,真要把脑袋吹傻了。
秦湍被苻无舟半推着进了门,再回过身的时候,苻无舟已经没了影子。
他怔然看着自己的手心,无奈地笑了一声,平复了下鼓噪的心。
真是荒诞的夜,失落的心。
瑞缘从旁冒了出来,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说道:“陛下回吧。”
·
第二天的打猎,苻无舟称病全程没有参与,连露头点卯都懒得去,只窝在帐子里逗弄着端端。
他把对秦湍的不满都诉与他这位最忠实的队友小狐貍听,毕竟之前秦湍可是要拿“狗蛋”这个名字叫它的,它最能与苻无舟同仇敌忾了。
乾风和花林已经给端端翻来覆去检查了好几遍,他的耳朵,四足,躯干和皮毛都没有什么伤口,显然是刚出洞不久,还没有怎么折腾,就被苻无舟他们发现了。
这也是它的幸运,没有经历过与其他兽类抢食的争斗,也没有经历过躲避人类追杀的逃亡,小狐貍就这么健健康康圆圆滚滚地,被苻无舟收养了。
也算是苻无舟两世积攒下来的福分。
而秦湍也没再叫苻无舟去用膳,反而是瑞缘亲自端了一碗枸杞炖鸡过来,说是给苻无舟补血的。
瑞缘公公自然不忘了提一句,这是陛下亲自吩咐的,确定帐内的太傅大人听到了,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花林不解,凑过来问乾风,“怎么好好的太傅大人,要吃这劳什子鸡汤补血?”
乾风:“不该打听的莫要打听。”
说罢转身离去了。
花林以为乾风只是一贯地喜欢卖个关子罢了,没想到一转头看见太傅大人抱着端端,正阴恻恻地看向他,大白天的,他陡然觉得脊背寒凉。
终于乖乖地闭了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苻无舟便这般躲了一天闲,期间郑化雨一直不敢出现,但显然这位包打听,大抵已经知道昨晚大概发生了什么,只是在暗中叹气这位陛下真是情路多舛。
唯有林侍郎来找苻无舟下了半天棋,林致远是半个臭棋篓子,几乎一直输给苻无舟,苻无舟觉得没意思,两人便玩起了五子连珠的游戏,这般下来有输有赢的,还多了几分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