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化雨一见这珠串,心里登时明悟了,澄澈了,心里的那点好奇一下子泯灭了。
他一抬头,见栅栏外站着一个身影,沉凝的目光投过来,郑化雨怔了怔,然后侧目看了下苻无舟,于是询问的目光投向对方。
站在暗处的身影缓缓点了点头。
郑化雨突然捂着肚子,叫唤起来,“苻大人,本官的肚子突然痛了起来,定是因为在河边喝了生水导致的,看来今日不能陪太傅大人一起用晚饭了,四方,送太傅大人到陛下那边去。”
苻无舟:“?”
乾风奇怪的转了身,正看见站在暗处的陛下,恼着一张脸,看着苻无舟的背影。
苻无舟仍在奇怪郑化雨的行为,分明一眼假,他这是在搞什么花样呢?
感觉到肩膀被轻轻拍了拍,苻无舟转过身,正对上不远处一张脸,沉默似突如而至的冰雹一般砸了下来,让周围的人感觉到一阵寒意,连篝火都猛劲晃了晃。
秦湍冷声道:“朕叫太傅前往朕那里用膳,太傅为何出现在这里?”
苻无舟愣了愣,站在秦湍的气息里他觉得有些受不住,就擅自往后退了退,但追上来的目光仍然有着对方特有的压迫感,让他呼吸都不敢用力。
他小声问:“陛下说过吗?”
刚问完,他就觉得自己问得实在草率,毕竟他刚想起来,黄昏时秦湍确实同他说过的,只不过他当时把所有的目光都放在了端端身上,便敷衍地应下了。
秦湍的静默如刀,苻无舟这般明晃晃地鸽了他,他没有反应才让人奇怪呢。
苻无舟上前一步,赔笑道:“臣正要去陛下那里去呢,路过此处闻着香,便进来看一看。”
“闻着香?”秦湍问道。
郑化雨在旁边疯狂摆手示意苻无舟千万不要害他。
苻无舟淡淡一笑,羞赧道:“不怕陛下笑话,臣今日其实是精心打扮了下,不敢贸然前往陛下面前,故而前来询问郑学士的意见。”
秦湍这才细细看起苻无舟今晚的穿着,鎏金镶嵌的月灰色衣袍,显得太傅大人幽静典雅,重要的是,他带着自己送给他的珊瑚珠串。
秦湍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说道:“这身衬老师。”
几步远的郑化雨眼见着危机解除,轻轻地松了一口气。
苻无舟面上笑着,心里却觉得,今夜一过,太傅大人为陛下精心打扮的谣言恐怕就要满天飞了。
但他看着秦湍渐渐回暖的面孔,觉得这般也算值得吧,不然他还能活过今夜吗?
秦湍的声音传来:“老师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跟上?”
鹿肉
苻无舟不敢表现出对此地的丝毫留恋,跟着秦彻远离了郑学士这片是非之地。
幸而秦彻的帐子离此处不远,也是正好能顺路过去的,这便让苻无舟能再少圆一个谎。
这也正是他不愿意说谎的缘由,即便是一个最善意的借口,也要用更多的借口来圆,圆来圆去的,最后便忘了最初时的目的。与这种没完没了的遮掩相比,他更喜欢沉默而直接了当的拒绝。
诚然,现在对于秦湍,他还做不到。
在苻无舟心里,这时候的秦湍,是还没有变过的秦湍,他不能因为见过未来这人不好的样子,就直接在心里给秦湍判了刑。
只希望自己这些微妙的芥蒂不要被对方发现才好。
秦湍是独自出来的,瑞缘不放心。在发现陛下不见了以后,他绕着帐子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陛下的身影,便痴痴站在门口等着,都快要站成了“望君石”。
见到陛下和太傅大人一同出现的时候,他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方才就担心陛下是去找太傅大人算账了,但现在看来,两人之间的气氛还算是正常。
瑞缘热情迎了上来,“太傅大人可算来了,餐食都准备好了,太傅大人已经饿坏了吧。”
苻无舟礼貌回答:“还好。”
适时地,传来一声腹部鸣叫的声音,苻无舟看向秦湍,“让陛下久等,是臣之过。”
不管是谁的过,他先认个错。
秦湍眉头跳了一下,目光扫了苻无舟的腹部一下,没有揭穿,他轻轻笑了一声,怎么觉得现在的老师有些无赖呢。
走进营帐内部,苻无舟就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他看见新鲜细嫩的肉在炙子上滋滋冒着油,夜光杯里盛着葡萄美酒,这可比郑化雨的那些看着诱人多了。
最好的当属这美酒,醉人的果香气息弥漫开来,进入鼻腔中,还未真正得饮,人便已经微醺了。
秦湍坐在主位上,苻无舟想了想,选择走到他的对面坐下,但秦湍拍拍他身旁的座椅,“老师到朕的身边来。”
瑞缘也很贴心,将一套干净崭新的餐具放在秦湍身边,苻无舟只得挪了过去。
瑞缘给陛下和太傅分别夹取了一块刚烤好的肉,用剪刀分了,又将蘸料轻轻刷上一层,便退了一步站在桌后候着。
苻无舟:“陛下请。”
秦湍:“老师先请。”
苻无舟也就是客套一下,等秦湍说完,便夹起一块咬了一小口,他感觉到这肉十分劲道有弹性,于是将剩下的肉都放在嘴里咀嚼,只暗自佩服瑞缘将火候控制得正好,没想到这位也是个中行家。
看着苻无舟吃得十分满足的样子,秦湍只下意识地动筷,口中的食物也不觉得如何香,但看着苻无舟吃,他觉得那必然是香的。
原来就算食不知味,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感知味道。
苻无舟吃了几片肉,又学着域外的人用菜叶裹着肉吃了一块,此时觉得腹内已经半饱了,这时候突然想起旁边坐着的秦湍,于是臊了自己一瞬,接着举起酒杯与秦湍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