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无舟挪了挪身子,目光惊疑地看了秦湍两下,对方微笑着回看他。
好的。
苻无舟接过雕弓,虽然有点沉,他试了试弓弦,似乎也拉得动,这才放下心来,轻咳一声道:“拿箭来。”
箭搭在弦上,箭镞闪着锐利的光芒,苻无舟自信满满地拉满弓,“咻”地一声,箭头没入鹿脖子,于是庞然大鹿轰然倒下。
众臣百官齐声喝彩,苻无舟发自内心地笑了,没注意身后秦湍勾起的唇角。
瑞缘高声宣布:“初和元年秋猎,正式开始。三日为限,狩猎排名前三者,有赏!”
首次参加秋猎的官员们跃跃欲试,拿起了弓箭,骑上马,要么单枪匹马,要么成群结队,一脸兴奋地往山林间奔去。
而稍微有点经验的都知道,排名高低不以猎物数量为准,猎一头熊或者一头鹿,可比猎来多少只山鸡野兔的值当,他们不浪费功夫,自然是要谋划着如何设伏,事半功倍地获取猎物。
而有的人则根本就是重在参与,主要代表就是那些才勉强敢上马的文官们,他们来此虽然也有任务在,比如好生参与,回头给陛下歌功颂德之类的,但更多是来消闲游玩的。
这类人以苻无舟为首,可就不着急入场了。
他稳稳坐在椅子上,看着茶的热气从杯盖下缓缓冒着,要等着茶凉些才好下口,不是什么时候都有机会喝这么好的茶,御前特供的,太傅府就算如今有钱也买不到,且喝且珍惜。
秦湍刚由着瑞缘套上了束袖,背上箭囊,见苻无舟在原地不动,打算叫苻无舟一同入场。
“太傅大人。”一道喜滋滋的声音传来。
苻无舟起身,“郑大人,怎么还没去打猎?”
只见郑化雨从旁边拽过来一个人,苻无舟看着眼熟,但是又叫不出对方名字,只见那人一身腱子肉孔武有力,但又实在害羞腼腆,见了苻无舟的面,局促地挠了挠头。
“你看这是谁?”郑化雨道。
“哦,这不是那谁嘛!”苻无舟道。
“对,是我。”蒋四方高兴地道,看来太傅大人还记得他。
郑化雨小声道,“四方最近读书用功得紧,需要放松放松,我把他叫来一起狩猎,等猎到山鸡,便可以烤鸡吃,也可以做成叫花鸡。”
苻无舟敏锐地想,这后半句恐怕才是郑大人的真实目的,他这才想起来,这位小兄弟原来就是那个弃武从文,专心备战下次科举的蒋侍卫。
蒋四方腼腆道:“看在下给老师和太傅大人打许多猎物来。”
苻无舟眼神看向郑化雨,老师?郑大学士开门收徒了?
郑化雨回看向他,便宜学生,不要白不要,可比你的皇帝学生省心多啦!
苻无舟眼瞧着郑化雨脸上的笑愈发促狭,心中敏锐地感知到一种明晃晃的炫耀,心里头一阵不服,嘴上却是说道,“本官,自己也能打到猎物。”
郑化雨摇头笑,“太傅大人,量力而行,量力而行哈!我们先出发啦。”
苻无舟无言地看郑化雨及其弟子扬长而去,自己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瑞缘在后面也跟着笑,而秦湍见苻无舟脸上神情不快,心中觉得只要苻无舟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有一个人可以帮他猎到猎物,便兴冲冲着往前迈了一步,刚要开口。
“太傅大人。”一道彬彬有礼的呼唤声传来。
“哦?御史中丞。”苻无舟起身,伸手不打有礼人,御史中丞不去打猎,到他这边来干嘛啊?
“太傅大人,此时无旁人在此。”御史中丞终于卸下了外人面前总板着脸的严肃。
秦湍:什么叫此时无人,朕就站在你们身后!
苻无舟神秘道,“此时无人,中丞大人难道是要与本官分享什么秘密?”
“非也非也,”御史中丞往后退了两步,长躬身行礼道,“本官是来与太傅大人道歉的。”
苻无舟一凛,御史中丞不会今日行完礼,反过身去就要一个折子弹劾他吧,躬身自省,他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见苻无舟一脸疑惑,御史中丞道:“太傅大人大义,明台山舍身护驾受伤,重伤未愈又去江南监考,身体力行,鞠躬尽瘁,是我等学习的榜样。此前本官竟然还听信传言,觉得太傅大人是个花架子,惭愧惭愧!”
苻无舟咧了咧嘴,终究还是没能发自内心笑起来,他终于知道这位御史中丞之所以能一直在这个位子待下去的理由了——简直是超乎寻常的耿直。
“本官只是从心而动,功过是非若全凭一张嘴,那这世上本就无完人。”苻无舟道。
御史中丞却若有所思,“太傅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以为,这句话可以载入史册。”
苻无舟惶恐,“倒不必如此。”您态度转换太快,本太傅有点怕。
“看来朕的老师不仅忠义果敢,还很谦逊。”秦湍抱臂,低声对瑞缘说。
瑞缘默默点点头,表示十分之赞许。
茶凉了,苻无舟自己换了碗热的,叹了一口气,可算能自己一个人静静待一会儿了。
“太傅大人。”一道平静玄妙的声音传来。
有完没完了!
只见周梦雷手里拎着把弓箭从场内折了回来,见到苻无舟脸上骤然有光,“在下不擅长狩猎,能否与太傅大人组队?”
苻无舟道:“可本官不擅长打猎啊。”其实更因为不想动。
“可在下观太傅面相,今日太傅大人将收获颇丰,加上在下的占卜手段,那猎物还不是手到擒来?”
胜负心让人变得好可怕!竟然把平时里温吞平和的钦天监监正变成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