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和兵部却早已经被临王拉拢,只有御史台稀里糊涂,捧着朝纲和法度,逮着谁便弹劾谁,这便被有心人鼓动,参了苻无舟一本,便被临王党派的吏部尚书抓住了机会。
不过秦湍眼中,方才说话的这些人,却是抵不上连朝都不上的苻无舟,他们才是真正的尸位素餐,不务正业,把时间全都浪费在内斗上。
这个时候,秦湍才意识到上辈子太傅虽然逐渐离经叛道,但在正事上从不含糊。就算他在一些事情上贪墨,可军饷动辄十几万两银子,说凑齐就给凑齐了,不知抢了户部多少风头,难怪后来户部尚书那么抹黑他。
可见人言不可尽信。
秦湍看着他们,就像看着一帮在草台班子上唱戏的丑角,想来是父皇病重,朝中事渐渐放了手的缘故,这么大一块权柄放下去,谁都想上来咬一口,结果这些人全都渐渐忘记了自己的本分。
或许这个朝堂就该清洗一下了。
朝堂静止了片刻,此时竟然无人敢上前说一句话,包括一直在前排的临王。
“都是父皇的好臣子啊,”秦湍扫了阶下众臣一眼,“既然无人上奏,今日就到这吧。”
瑞成瑞缘等跟着秦湍来到御书房,瑞成半回身对身侧的瑞缘道,“你们在外头守着罢。”便跟着秦湍进了御书房内。
见陛下表面平静,瑞成有些摸不准他的态度,照说朝臣都在抨击陛下的老师,他不是该生气的吗,瑞成还想趁此机会好生劝解下陛下,体贴的人更能得陛下青眼,方便他以后办事。
他虽然从前是跟着陛下身边侍候的,但从前终究太老实了些,如今临王陛下给他指了明路,只要他得到陛下的信任,日后帮临王办成了事,他就能当上大内总管,到时候权势与富贵,还不通通手到擒来。
瑞成开口:“陛下……”
“出去吧。”秦湍道。
“我给陛下倒茶。”
“朕不渴,下去吧。”
瑞成只得“诺”了一声准备退下。却听秦湍吩咐道:“让瑞缘进来下。”
“得令。”瑞成倒着退下去,走到中门处转过身,表情变得咬牙切齿,这该死的瑞缘,就知道在陛下面前出风头,出了门,他面无表情对瑞缘道,“陛下唤你呢,还不快去。”
秦湍连续忙了三日,今日才算得闲,别人不知道他是如何耐着性子同朝里这帮草包议事的,又是怎样忍住不一声令下,将那几个只知道说空话的大臣一刀砍了的。
前生这时候,他处处被这些人欺压,苻无舟能一人舌战众人,帮他立住了君威,而今,这些事他要亲力亲为,才发现能做下来并不容易。
秦湍将手边的折子扔至一旁,脑海里全是苻无舟躺在棺中,苍白着面容沉默不语的模样。
这一世,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他已经很克制地压抑着内心杀人的欲望了。
瑞缘走近,“陛下。”
秦湍“嗯”了一声,“孤问你,上次去老师府上,他可曾有问过孤。”
瑞缘向来不说假话,对陛下更是不敢欺瞒,“回陛下,不曾。”
“没有一句交代朝堂的事?”
“没有的,陛下。”
“也没有领旨谢恩?”
瑞缘摇了摇头,“不过陛下,太傅倒是说了一句和陛下有关的话。”
秦湍:“老师说了什么?”
瑞缘:“太傅让把赏赐的东西都带回去,说让陛下省着点花家底,若是他有朝一日不在了,便没有人提醒陛下这件事了。”
秦湍听闻,眼底迅速拢上一层冰霜,他皱着的眉峰似泛着寒光的剑,让瑞缘感觉周身一寒。
“太傅到底得的什么病?去把那日出诊的太医叫来!”
·
“宿醉?”
一炷香前,秦湍脑中想象着苻无舟前世服毒自尽的各种死状,捏着笔杆的手一抖,墨滴落,落在纸上一团浓重的黑,恰似他此刻凌乱无序的心境。
当太医面对他冰冷至极,仿佛下一秒就要杀人的眼神,选择毫不犹豫说出实话的那一刻。
秦湍被气笑了。
“没想到老师这么早就开始嗜酒了,还旷朝,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孤么?”
何太医无声地叹了一口气,不回答陛下的自言自语,他早就深知,身为皇家的御医,迟早死于非命。只慨叹命运不公,怎就是他去瞧了那苻大人,真是个害人精。
他差点就要在心中草拟遗言了,却被瑞缘搀起来,他听到这位小公公说,“太医此行辛苦了,陛下还有事,请回吧。”
何太医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微臣告退”。秦湍没有答话,他便轻手轻脚地走了,走出门口才敢重重呼出一口气。
感觉至少今日不用死于非命了。
瑞缘给秦湍倒了一杯茶,秦湍不知思考着什么事情,才回过神,面色也由方才的铁青恢复如常,瑞缘便在心底舒了一口气,方才偷偷放走太医他还悬着心,这下应该是确定无事了。
“瑞缘。”他如前世一般习惯地唤过来他,虽然此时这小太监看着还有些畏畏缩缩的,但却比瑞成靠谱多了。
“陛下,奴才在。”
“命人打听下苻无舟最近在做些什么。”
瑞缘道“是”。心中却骤然一凛,怎么这回陛下不再称苻大人为老师了?
他虽然久在宫中,可也没少在两位身边伺候,他有种隐隐的感觉,怎么先帝驾崩后,陛下和太傅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了呢?
瑞缘摇摇头,希望不是他多想。收了心思,赶紧去为陛下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