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缘刚要送到御前,却被瑞成一把夺了过去,甩给了他一个白眼,他低着头退回原位。
“老师病了?”
话音一落,众朝臣目光便变得怪异起来,这几日因为先帝丧事劳碌,身体吃不消的大臣有不少,但谁都不敢在新帝第一次正式临朝的这一天告假。
苻无舟算是独一份了。这份胆量,若说没有倚仗,众人是不信的。可他究竟倚仗的是什么呢?
临王站在朝堂上无声笑了笑,苻无舟不在这里,新皇在这朝堂上终究势薄,他这性格冲和的皇兄,还不是任他们拿捏?
而几名大臣心中揣踱着要不要借机参苻无舟两句,在听到御座上传来的声音后,却一下子都歇了这个心思。
秦湍道:“这几日确实累坏了老师,瑞缘,你带着太医和赏赐代孤去探望。”
瑞成一抬头,这本该是他走动献殷勤的差事,怎么落到了那个瑞缘头上?他咬着后槽牙,看着瑞缘应了下去,心中别提有多恨。
交代完,便开始议事,众臣的缄默是秦湍早已预料到的,不过秦湍上来就提到了几件大事,还是让众臣措手不及。
比如预防春汛,今年欲开恩科等,都是涉及朝廷根基的大事。
六部尚书本以为今日早朝原本也只是新皇立威走的一个过场,没想到刚上来就议到实务上来,让他们招架不及,本来给先帝守丧就已疲惫不堪,哪有什么心力去认真讨论政事。
整个早朝下来,好多官员已经快要虚脱了。
临下朝前,陛下又颁布了一道圣旨,除了本该接旨的人不知道,整个朝堂的人都知道了。
这道圣旨的内容便是,将翰林院学士苻无舟擢为太傅。
当圣旨送到苻无舟府上的时候,他正头戴着一条抹额,病恹恹地侧靠在床头,皮肤苍白,唇无血色,一副马上就破碎掉的模样。
见到这般模样苻大人的瑞缘心中只觉得惊艳,心中忍不住想,若是殿下见到这副场景,不知是否会心疼。当然,他并没有发现这其实是苻无舟宿醉的结果。
苻无舟当时就觉得奇怪,按理来说,瑞缘还不是秦湍身边的一等太监,这个时间便已经被殿下,不对,被陛下看到了吗?难道是把奏折给他起了作用?
太医一眼便看出来此中猫腻,但碍于如今床上这位已经是太傅大人,在此人带着威胁之意的笑眼中,太医选择了折中的方式维护住了作为医者那所剩不多的底线,“苻大人只是太过劳累,好生静养几日便可。”
苻无舟差乾风将瑞缘一行人送走,关上门,主仆二人相视静默无语了一阵,苻无舟扯下头上的抹额说道:“闲下来的时候赶快清点下家当。”
乾风声音沉痛:“主人……你真的要辞官回乡吗?”
仿佛看到对方的隐隐担忧,苻无舟凤目一弯,十分自信地说道:“我不会丢下你们的,放心吧。跟着我,日后吃香喝辣,苦不着你的。”
乾风很想伸手去探下主人的额头,这是烧糊涂了吧,说啥胡话呢?
截胡
苻无舟见手下秦风一副明显不信任的模样,他神秘一笑,问道:“上次让你打听的那栋宅子,还留着呢吗?”
乾风道:“哪里还用留?那栋也不知是谁家留下的破祖宅,主人家都没和我议价,就给定了,如今就差送去银子交割呢。”
只是主人你还没有给我银子啊,我拿什么去交割?
靠着床头的苻无舟舒了一口气,幸好这栋宅子还在。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栋老宅后院的那棵老梨树底下,埋着十几坛金条,而这桩事,还是前生当了太傅后被郑学士拉着喝酒去的时候,听对方说醉话得知的。
郑学士不仅学富五车,朝中轶事,民间传说,更是信手拈来,这件事聊完了,他又能挑起新的话头。朝中同僚,却也唯有苻无舟这种不爱言语的,能忍受得住他的喋喋不休。
话说回来,苻无舟卖地买那老破宅院,不为别的,正是为了那些金条。他现在需要银两,这样才好开启提前退休的生活,远离朝廷纷争,回老家安安静静地当自己的乡绅去。
前世他一驾马车能乘十几年,后来又喜好收集酒器,却总舍不得重金买,那贫穷而忙碌的一声,终究沉入他不堪回首的回忆里。
这一回,他已经能够想到坐在院中,良辰美景赏心乐事,举杯邀月与风对酌,无比惬意,让他仅是想想都觉得着迷。
乾风不解于苻无舟脸上莫名多出来的沉迷,还是不放心地伸手试了试主人的额头,确定没有发热,才放心地离去做自己的活计。
就这样又赖了两日,苻太傅连续三日没有上朝,已引得朝中多人不满,监察百官的御史台官员当面斥责苻无舟目无朝纲,如此下去,朝中若有人效仿,迟早要误了国事。
秦湍淡淡道:“苻太傅体弱,休息几日并无不妥,若御史中丞有疾,也可告假。”
“陛下,”吏部尚书启奏,“御史中丞所言有理,此时诸事百废待兴,朝中缺人,况且诸多事宜也需太傅批复,若苻大人这么旷工下去,底下的人还如何做事啊!”
临王在前排静静听着,抄着手不作言语。
秦湍脸色骤然冷下去,“太傅是朕的太傅,是来指导孤,监督孤的,就算太傅不来,你当孤是摆设吗?”
吏部尚书不吭声了。
“众卿有何事禀报,直接当着孤的面说,孤就在此,当场批示。”
六部尚书此时却沉默不语了,当朝无宰相,太傅之位,实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礼部和工部在朝中事宜向来说不上什么话,户部和刑部却都还在观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