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随无语片刻,道:“多谢你的心意,不过不必了。”
反正谢通也活不到明天了,他没必要与一个将死之人计较。
“那个颜随,他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横!”谢通坐在马车上,想起颜随刚才那个近乎于挑衅的动作,气不打一处来,“老子迟早要让他好看!”
“公子消消气,”车外的护卫赔笑道,“不过是个贱种而已,公子不必跟他计较。”
“不急,好好跟他玩,”谢通冷笑,“今天丢的脸我记下了,老子迟早要尝到他的滋味!”
马车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行驶,走的很缓慢。他骂的累了,渐渐觉出些困倦来,打了个哈欠,靠在车厢旁打盹儿。
夜色深深,月影朦胧。人烟渐渐稀少起来,马车轱辘在地上轧过的声音愈发清晰,谢通不知道睡了多久,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还在马车上,有些不耐:“前面怎么赶车的?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到啊?”
“快了,公子。”赶车小厮含笑的声音响起,“马上就到了。”
“什么马上,”谢通觉得不对劲儿,“周围怎么越来越安静了?你是不是拉错路了?”
“没错啊,这就是公子回家的路。”
“怎么可能?你肯定走错路了!赶快给本公子停下来!”回王府的路都是繁华街道,一向都人群拥挤,热闹的不行,今日怎么出奇的安静?
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谢通掀开马车帘子,正要破口大骂,却突然目光凝住,瞳孔在瞬间惊恐放大——
这是一条寂静幽深的无人小巷,刚才还在跟他搭话的护卫软绵绵的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眼睛瞪的很大,脖子上被深深的划了一刀,鲜血正从伤口里汩汩的流出来。
谢通猝然抬头,瞪着那个赶马车的小厮:“你怎么——”
他要说的话才说了一半,便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往日里很熟悉的小厮不知何时换成了另一副陌生的面孔,眼神淬毒,唇边挂着诡异的笑容。
“这就是你回家的黄泉路啊,谢公子。”
有一道寒光飞快闪过。
“啊————”
灯河闪亮,繁星远缀长夜。
船舫中的红泥小火炉上“咕嘟咕嘟”的煨着热茶,霍琉玉亲自倒了一杯放到梅昔羽面前:“有个姑娘一直在看你。”
梅昔羽不明所以的接过来:“谁?”
“你那小未婚妻啊。”霍琉玉一只手支着下巴,笑道,“像是想与你说话,只不过碍于我在这里不好意思上来搭腔。怎么样,用不用我给她让位?”
他分明是笑着的,梅昔羽却莫名觉得他的笑意不达眼底,忍不住道:“不用。”
霍琉玉眸色微顿:“为什么?”
“我与她又不熟,没什么好聊的。”梅昔羽实话实说。
他所接触过为数不多的年轻女子只有一个亲妹妹,性子还是活泼跳脱的,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同这样一个如同小鹿般娇怯的姑娘打交道。
霍琉玉目光里带了些愉悦的神色:“如此可要辜负美人恩了,我瞧着她似乎是喜欢你。”
梅昔羽不置可否。
夜渐渐深了,船舫中的少爷小姐们说话也说的累了,便都有了打道回府的想法。
船夫划着木桨,嘴里唱着小调,悠悠然将船停靠在了岸边,公子小姐们尽兴而归,都陆陆续续的上了岸,坐上了自家的马车,与友人挥手告别。
沈祁云不时回头看梅昔羽一眼,似乎是想打招呼,却被沁阳公主强行拉走;孙佳怡与沈阮挽着手臂亲亲热热的上了岸,坐上了马车;林嘉慕也被祖父派来的马车接走了,临走前还拉上刚才聊的火热的颜乐嘉,打算彻夜长谈。
岸边的人逐渐走完了,这船上也稀稀落落的只剩下了几个人。
霍琉玉与梅昔羽坐的地方正处于船尾,因此便被落在了最后面。他们倒是也不心急,打算在这儿坐一会儿再走也无妨。
颜随仍然坐在原处,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动。
颜妙妙看了颜随一眼,有些惊奇的想:三哥怎么还不走,难道是在等我吗?
但她很快就没功夫想这些了,而是有些着急,她已经在船上坐了一晚上,也没能寻到机会与梅昔羽说话,此时眼见着马上就要下船了,再不说话就来不及了,终于鼓足勇气想要上前搭话。
“梅,梅公子……”颜妙妙上前一步,有些羞涩的看着梅昔羽。
霍琉玉听到她喊住梅昔羽,目光仿佛不经意似的落在颜妙妙身上。
梅昔羽见她是站着的,也礼貌性的站起身:“颜小姐,你有什么事吗?”
“我,我……”颜妙妙支支吾吾道,抬眸正想说什么,眸光却不经意间触及梅昔羽背后,瞬间脸色大变,“梅公子小心!”
她这一声不复从前的娇怯,大概是因为惊慌害怕,喊得又急又厉,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而出,带着疾厉的风声,直直射向梅昔羽!
霍琉玉眸色一凛,动作比反应更快,腰间长剑应声而出,飞快的替梅昔羽挡下了那支箭,转眸一看,便看到湖对岸一个黑影背着弓弩飞快闪过。
有人要行刺他们!
“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梅昔羽厉声道。
话音未落,忽然见到平静的湖面水花四溅,数条黑影从水下跃起,冰冷的水珠子朝着几人的脸上扑打而去,寒意混着杀气涌入,一道道白光在黑夜中闪过。
他们竟是都带了剑!
数条黑影挥着手中的长剑朝着霍琉玉与梅昔羽袭来,惨白的寒光四溢。
翠微舫上突然上来这么多人,立即剧烈的晃动起来,颜妙妙哪见过这种阵势,瘫坐在船边,一只手紧紧的抓住船檐,抬眸惊恐不定的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