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琉玉抹着眼泪,可怜巴巴:“我错了……”
“你这孩子也是,”皇后又转向梅昔羽,“这小子欺负你,你怎么不告诉姨母呢?”
梅昔羽静静的看了霍琉玉一眼:“母亲告诉我,我是哥哥,应该让着弟弟。”
霍琉玉哭的更厉害了。
好在梅昔羽伤的不重,抹了几次药脚踝就好起来了。最后在皇后的协调下,两个孩子握手言和:
梅昔羽:“我以后会让着你的。”
霍琉玉:“我以后再也不欺负你了。”
“这之后倒是再也没生过什么事。”皇后笑着说,“他们两个一动一静,天天在一起学习,倒也自在。不过琉玉真是乖了好多,在学业上也肯用心了,要不说还是昔羽厉害呢,以往那么多孩子做琉玉的侍读都不得安生。昔羽不哭不闹的,就把他给治住了。”
梅夫人无奈的摇摇头,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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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来夏往,秋收冬藏。时光如洪流般蹁跹而逝,匆匆来到景和十八年的暮春。
暮春时节总是多雨,雨丝绵绵密密的落在燕京城的长街上,扯出数不清的烦闷与愁绪。
遥远的钟声缓缓响起,如微波一般荡漾开来。空气中带着清新的湿意,沉睡了一夜的燕京城在天光熹微里逐渐苏醒。
斜风细雨里都是匆匆行走的人,杜二牛怀里揣了瓶十里春,小心翼翼的用官服罩着,心里暗骂:虽说春雨贵如油,可这新官上任第一天就被雨打湿了衣裳,也忒晦气了些。
其实说自己是个官都是抬举自己了,杜二牛想。他爹是个吃公家饭,拿铁饭碗的天牢狱卒,年龄大了就退了下来,将这个铁饭碗传给了家中独子杜二牛。杜二牛自己没什么本事,文不成武不就的,又比不得京中那些名门望族子弟有强大的父辈荫蔽,如今对自己这个职位也就很满意了,好歹不必朝不保夕,能填饱肚子呢。
新人上任总是要拜见同僚,周全礼数,日后也好共事。杜二牛满面堆笑的将十里春倒进酒盅里:“贾叔,这是侄儿孝敬您的,您尝尝!”
贾狱卒慢慢悠悠的用两根手指掂起酒盅,咂了一口酒,斜着眼睨他一眼:“你倒是懂规矩,没敢用假酒糊弄我。”
杜二牛忙道不敢。
贾狱卒是狱卒衙役里的老人了,如今四十来岁的年纪,一张白面馒头似的脸上嵌了一双小眼,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点儿精明的算计来。
贾狱卒一口一口的喝着好酒,舒服的眯起了眼,终于愿意多说几句:“既是来了这里,就办好分内事,谨慎些,万事多留意,少不了你的好。”
杜二牛连忙请教:“贾叔,此话怎讲?”
贾狱卒压低了些声音:“咱们这里是天牢,专门关押犯了事的高官贵族皇亲国戚,免不了常常有人想要便宜行事,你略微通融一二,贵人的打赏都够了你的俸禄了。若是撞了大运,说不定还能见到最上面那位呢!”
杜二牛先是惊了一惊,随即又高兴起来:“还有这等好事?”
“先别急着高兴。”贾狱卒给他泼了盆冷水,“伺候的好了当然有赏,伺候的贵人不高兴了,脑袋掉了都是小事!”
杜二牛瞬间又打了个寒颤:“小侄愚钝,以后还请贾叔多多指教!”
贾狱卒满意的点了点头。
天牢里阴暗深邃,平时空荡荡的并没有什么人,杜二牛上任十几天都没事干,闲得发慌,只好躺在几张长凳拼成的窄床上睡大觉,这样的日子捱了大半个月,终于有一天羽林卫押送了一个人过来,就关在天牢最里边的一间房里,杜二牛便和贾狱卒统统守在天牢里,丝毫不敢懈怠。
又到了晚上,天牢里潮湿阴冷,杜二牛将烛芯拨了拨,好让灯火燃的更亮些。他坐在长凳上喝了口水,偷偷摸摸的看了眼狱里关着的人。
这人是早上送来的,看上去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一身碧色的锦衣在昏暗的灯光里也依然流光溢彩,一看便知价格不菲。押送的人特意嘱咐好生照料,别让人死了,可整整一天过去了,他倚靠在墙壁边垂着头一动不动,送进去的饭菜也丝毫未碰,杜二牛开始担心这人是不是昏迷过去了。
这人从穿着来看明显身份显贵,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才会被扔到这暗无天日的天牢里。说不准还真会熬不过去。
杜二牛思忖着,蹲下身去敲了敲铁栏杆:“喂,你还好吗?”
那人没有动。
从杜二牛的角度看不见他的脸,事实上,从被送过来开始,他就没有看清过他的脸,这人始终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杜二牛又拍着牢门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有些急了,心想这人该不会真的死了吧。忙喊道:“贾叔!贾叔!”
“怎么了?”贾狱卒刚睡醒,咂了咂嘴,脸上还有残留的红印子。
杜二牛慌道:“这人不知道是晕了还是死了,怎么一直没动静啊?”
“莫慌!莫慌!”贾狱卒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蹲在牢门边仔仔细细的看,半晌,皱了眉。
贾狱卒拿了铜匙,道:“咱们进去看看,他不能死,这人要是死在里面,咱们罪过就大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啊?”杜二牛胆战心惊的问。
“听说是因为贪污受贿抓进来的,反正身份不低!”
杜二牛更惶恐了。
“咔嚓”一声,牢门开了,贾狱卒在前,杜二牛紧随其后。
灯火昏暗,贾狱卒一手掌了盏油灯,一手伸出去,小心翼翼的拍了拍那人的肩头:“这位兄台,你怎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