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祁行觉得眼前的人仿佛是魔怔了似的,握着他的手腕就是不肯松手。反而还有些越来越紧的趋势,倒像是想要生生的把他手腕给捏断似的。
祁行蹲在那里,脑子放空,思考了片刻。想,封青让可能是真的被刚才那一群野猫给吓到了。
人人都有害怕的东西,即使是旁人眼中权势滔天的大少爷也一样。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他就不挣扎了。虽然他觉得这个人还是有些坏,但是就凭着他把晕过去的自己拖到山洞里这一点,他就应该在他害怕的时候给予一些人道主义的帮助。
于是手腕被这个人攥着,自己却坐在地上,跟他一起发起呆来。
脑子完全放空,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直到眼睛都渐渐酸涩起来的时候,手腕终于被放开了。
封青让抬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眼,声音很低,道:“抱歉,是我失态了。”
“啊,没事。”祁行干巴巴的说,揉了揉自己泛红并且已经有些发青的手腕,没话找话说,“你,你现在不害怕了吧?”
封青让依然保持着那个捂着眼的姿势没动,点了点头。
祁行便慢慢的用手撑着地,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又走到那火堆旁,把散落在一旁的树枝都收拾规整了,余光瞥见那横在一旁的黑猫头领的尸体,胃里不知怎的,竟然算起来一股子恶心的感觉。
明明刚才用石头砸的时候还没什么想法,现在回过神之后反倒觉得有些恶寒。
祁行瞟了一眼封青让,他现在的脸色虽然好看了些,但是一双眼还是根本就不往黑猫这边瞟,头僵硬的扭到一边。
祁行叹了口气,用一根树枝挑着那黑猫的尸体把它弄了出去。
边处理边没话找话的闲聊:“平时看你的样子还挺厉害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怕猫啊,真没看出来。”
毕竟平常看这人虽然像是美玉一般清冷俊秀,但是既然能和祁劭是同一量级的大少爷,自然不会让人相信连只猫都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谁都有害怕的东西,又不是圣人。”封青让微抿薄唇,抬眼看他,“你没有吗?”
祁行仔细想了一想,小时候可能会有,怕黑,怕打雷,还怕继父。但是随着年岁渐长,却发现这些以前害怕憎恶的东西现在对自己来说也不过尔尔。反倒会有新的害怕的东西层出不穷,比如……祁行唇角微压,祁劭。
不过这种东西就不便和封青让说了,只是提了一个相对来说比较无关紧要的:“有倒是有,老鼠算不算?”
说完之后,自己没忍住有点想笑,他连老鼠的天敌都不怕,却偏偏害怕一只小小的老鼠,这事听起来其实挺不可思议的,但是却是真真实实的存在于他身上。
封青让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喉结滚动,没说话。
“其实不仅仅是老鼠,就连蛇也挺怕的,小时候房间里爬进来过一条两米长的大花蛇,差点就顺着床头爬我身上了。幸亏我发现的早,用铁锹把它打死才没让它得逞。”祁行自顾自道,“当时差点留下心理阴影,后来好长时间我睡觉之前都在屋子里洒上雄黄酒,还要把屋子里犄角旮旯仔细检查一番,把门缝窗缝都堵严实了才敢上床,就怕它的小伙伴来找我寻仇我打不过。”
干净漂亮的少年在月色下披着一层清辉,低着头正忙活着什么,脸上还沾了些燃烧过的树枝蹭上的黑灰。虽然嘴里絮絮叨叨的像是忽然打开了话匣子似的,一点都不停歇,但是却莫名让人觉得很安心。
封青让下巴微仰,目光一直停留在祁行身上,只是在触及他身后一个很小的东西的时候眸光微动,突然出声:“祁行。”
“嗯?”祁行低着头,没顾得上看他。
封青让声音低沉,幽幽道:“你身后,有一只老鼠。”
!!
祁行几乎头发都竖起来了,当即从地上蹿起来,连看都不敢往后看一眼,条件反射连滚带爬的跳到封青让身后,两只手紧紧的扒住封青让的肩膀:“哪呢哪呢?!”
封青让倒是很淡定,一抬手,指了指正从山洞口处慢慢悠悠经过的一只巨大黑毛老鼠:“那儿。”
祁行定睛看去,那老鼠大概是个母鼠,并且应该是怀着孕肚子非常大了。所以即使他刚才连蹦带跳的一番动作也没能让它动作迅速的逃走,而是磨人似的蹬着四条小短腿儿贴着地皮蹭。
祁行蹲在封青让身后,头皮发麻,没敢出声,呼吸都有些虚。
封青让也没赶他,直到那老鼠终于消失在夜色深处才含着笑开口:“行了,它走了。”
祁行这才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的察觉到自己两只手还紧紧的扒在人家衣服上,连忙撒开,讪讪笑道:“不好意思啊。”
封青让唇角微扬,没说话。
祁行觉得自己出了糗,有心要找补一句:“那什么,这老鼠进洞也不说敲敲门,真是没礼貌。”
封青让听了这句话是真的笑出了声,眼眸弯成了含着清泉的月牙,甜滋滋的仿佛浸了蜜糖。
祁行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眼前这位大少爷真心实意的笑,忍不住都有些发愣,心想,挺,挺好看的还。
“睡吧。”封青让一边笑一边说,“今晚你没吃东西,明天早上大概率会饿,我会起早一点出去找吃的。”
祁行摸了摸肚子,心想自己根本就不饿。
结果第二天早上就打脸了。
他是被吵闹不休的肚子被给惊醒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晚上那一通忙活让他出了些汗,又消耗了太多体力,现在他感觉肚子饿的咕咕叫,几乎能吃下一头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