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桉觉得这想法有些危险。
虽说他也是这个计划的受益者,但他尚且存有一点良心,如果选择后一种锚定,秩序并没有明说,但沈桉估摸着这个锚点,就是一次性的了。
他今天穿着日常服饰,看上去比平常年轻些,让姜夜白坐到他身边,厅堂正中是摆好的仪式材料。
姜夜白觉得这场面有些眼熟,后知后觉想起,之前宋言也总是用这种方法进入天赋塔。
他那时想着,果然在塔里没办法移动是自己的原因,但是一会儿又觉得爬塔也没什么意思,底下的人想上来,可上面什么都没有。
他看宋言爬塔,又想是不是她的塔不同些。
不过这话他也没来得及问出口。
姜夜白在沈桉身边坐下,直入正题:“现在启动仪式吗?”
沈桉指节轻叩桌面,顿了顿,道:“再等一刻钟吧。”
“行。”姜夜白道。他靠着椅背,垂下眼睛,目光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可能是自己鞋带上,沈桉看见他的神态,心里便生出一丝不忍。
这不忍他归咎于自己年纪大了,他这一代的兄弟姐妹死的死散的散,他也就和沈姝亲近些。
所以看着年轻人的眉眼,他就不自觉想到这个妹妹。
沈桉喉头动了动,道:“帝都现在还算安定,就算你是祂指定的锚点,也不必这么着急。”
姜夜白眼睫动了动。
沈桉又道:“外面对于十三年前的事,说什么的都有,我虽然觉得解释很无力,也觉得你也许在憎恨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最初并没有想害你。”
姜夜白怔了下,随即笑了:“我没什么恨,就算曾经有过,现在也没了。”
或许在荒野上的十多年里,在某些辗转难眠的夜里,他是曾经想去恨沈桉的,他身边的所有人也都鼓励他去恨他。
如果他的不幸要找一个出口,沈桉无疑是在明的靶子。
可是回到帝都后,他的想法又变了。
恨沈桉这件事不再是情绪出口,而是一件他被推着去做的事情,胖墩要他去恨,青木要他去恨,只有叶箐从未发表过意见。
那是因为叶箐事情多得很,根本没空隔三岔五耳提面命。
姜夜白回过味来,觉得这份恨也像隔夜的馊茶,青木和胖墩都有理由恨沈桉,可是他有什么理由呢?
恨他害死了姜维,恨他间接导致自己流亡荒野吗?
可姜夜白仔细在心里盘了一遍这事,觉得这恨也不成立,不管是哪一方面的恨,好像都是多方面的结果,并不是单单恨一个沈桉就能结束的。
于是他又变成了没有目标的人。
没有目标并不是坏事,但对一个自小耳濡目染仇恨的少年来说,一下子把这些东西全都推翻,也就仿佛把骨血中某些东西抽离了。
好在他在“遗忘”这方面很有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