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在绣楼最高层看着驻守王府的士兵纷纷伏诛,看着庾闻谨领人清点尸体清洗血浆,然后看见了元昇身穿冷硬盔甲一路朝她的步幽阁踏月而来。
他如今已然是坐拥整支雍州军的世子了。
杜初月神情冷漠,想起了杜洵那句,“卢卿在元昇和元子佑之间是否已有人选。”
接着砰地一声,房门被人从屋外强硬推开。
杜初月侧目而视,元昇面容冷峻,目露寒光,额间微带血迹,而他手上拿着的正是张环近日从不离身的沉木珠。
他步步逼近,嘴边扯出亦冷亦邪的笑容,“加了麝香的沉木珠,杜娘子好计谋。”
杜初月轻声道:“若未记错这沉木珠是庾二娘子所赠之物。”
男人很快到了跟前,侵略性和盔甲上的肃杀之气让人无处可躲,他轻易拎起她的衣襟,将她高抵在墙上,紧绷的衣襟让杜初月瞬间呼吸困难。
“如今孤的兄长正在牢房等着孤去发落,杜娘子可还满意?”
“此次内战,雍州军伤亡惨重,杜娘子可还满意?”
她又一次选择了低头,垂落的乌丝掩盖住了所有真实,元昇只觉胸腔里有汩汩的岩浆滚动。
“抬起头来说话!”
杜初月抬头了,但是她的目光只有平静和不解,她端视揣摩着他,“你在气什么?”
“我在帮你不是吗?”
“孤。”
元昇哽住了。
他在气什么?他的确是新税法案最大的受益者。
他的视线在她的脸上游移,定在苍白干枯的唇上,那像个神秘巨大的漩涡,牵引着人靠近。
但他知道那会万劫不复。
元昇放开了杜初月,让她跌落在地,转身离开。
步幽阁外,陆子维已等候许久,见元昇怒气冲冲走出来,他踌躇着说:“依紫檀小娘子送来玉带一事上看,杜娘子确实像在帮世子。”
元昇冷笑,“你怎么和那假杜初月说同样的话?”
陆子维略微疑惑,“世子,其实某早前便想问,您为何那样笃定这位杜娘子是假的?”
“因为真的杜初月已经死了。”
那是和顺元年除夕,灵州城内尚未被战火蔓延,街道两旁张灯结彩,熙熙攘攘,似乎是有层特殊的屏障,将风雨动荡都屏蔽在外。
元昇在卖糖人的摊子前停了下来,六岁时的他跟摊架一般高,架上支着兔子模样的糖人,圆肚子圆腿,喜庆可爱。
他移开视线往回看,小杜初月裹着厚重的红斗篷,梳着带红流苏的双髻,走起路来小心翼翼,像个缓慢翻滚的火球。
好不容易等到她来到跟前,元昇将买来的兔子糖人递过去。
“咯。”
他眼睛看着别处,以种别扭的姿态给自己的小未婚妻送上了首件儿礼物。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