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普通老百姓出行大多选择硬座,咬牙撑一夜过去就能省钱何乐而不为,因此能坐软卧的不是干部就是兜里有几个钱的关系户。
周海燕买的是两张下铺,进去的时候回上铺已经有人了。
唐德凤那边打水的队伍排的很长,周海燕收拾完东西就坐在座位上好奇地打量头上两人。
左边上铺坐姿很端正的是一个国字脸年轻人,穿着□□式绿色警服看样子应该是一名乘警。果然列车开了没两分钟,那名年轻人就从上铺上跳下来,和另两名车组人员一起对列车进行三乘联检。每隔一小时或到站上人时,都要起身去车厢转一圈儿,几乎没怎么休息。
右边上铺躺着的是一个穿灰色羽绒服有点发胖的男人,鼓鼓囊囊的背包夹在咯吱窝下,隐约可见‘电台’二字。
周海燕瞄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男人也顺势看了看海燕,一看就愣住了这孩子是吃什么长大的?怎么这么高的个子?穿得时尚又鲜亮,在车厢中一群灰扑扑的人群中显得那样不同。
年轻真好,不过太惹眼球也不好,出门在外容易被贼盯上。男人脑子里咕噜噜过了一圈,觉得有些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自己思想还这么保守。
“咋就自己收拾上了?”唐德凤拎着打满的水瓶走进隔间,把两个搪瓷杯都灌满了,仰头就问上面年轻人,“小伙子,要水不?”
“阿姨!您太客气了!一会儿我自己来,你坐好小心烫手。”男人很是热情,说话又讨喜,不一会就把老太太拿住了。
“阿姨,这是您女儿吧?”
“哎呦,哪儿能是我女儿,这是我大孙女。小伙子,你贵姓?是哪儿人吗?”
“免贵姓黄,黄平安。我是首都人,我媳妇家是a市的,这不媳妇才生了孩子,养在岳父岳母家,我赶着回首都上班。”
媳妇是a市的,唐德凤听到是半个老乡,心里更乐了赶紧把塑料袋里的橘子给对方分了一个。
这年头大家日子都好过了,但是有的东西还是要凭票买,尤其是水果一类的东西金贵着呢。黄平安也投桃报李把包裹里的高粱饴拿出来给祖孙两吃。
三个人安安静静坐了几分钟,车厢就有列车员推着车过来卖盒饭,黄平安见状连忙叫住列车员掏出饭盒拿钱打饭。这个时候餐车没有承包出去,全是铁路局自己的厨子操刀,盒饭油水很足,不要粮票的话两荤一素也才两块钱。
黄平安拿了饭盒和茶缸坐在过道上的椅子上开始吃饭,饭菜的香很快弥漫在隔间中。
“海燕,把你姑做的卤牛肉给你平安哥分点。
周海燕点头,拿水果刀切了一溜牛肉送了过去。她们带的东西太多,有些放久了就吃不了了,得在下车前消灭光。
睡到后半夜周海燕小腹涨得慌,拧开床头的小灯套上鞋子就往洗手间走。这个时候玻璃窗外的天有一点亮光,眼看就太阳就要出来了。
“海燕,你干啥去?”唐德凤听到声响,头从被子里探了出来。
“奶奶,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回来。”
“要奶奶陪不?”
“不要,您睡着。”
本以为上个厕所就是分分钟的事儿,不料连走两节车厢洗手间里都有人,周海燕等了好半天等不到人出来,摸着越来越疼的膀胱只得从餐车那边往硬卧走。
餐车的门上了锁,从软卧这边可以打开,但从硬卧的那一头却需要钥匙。周海燕顾不了那么多,想着大不了上完洗手间再去找列车员开门,再憋可就要出大麻烦了。
又连走了三节车厢才找到空余洗手间,终于上了厕所,迷迷瞪瞪地走出来却不小心撞上了对面冲奶粉的女人,对方用一种恶狠狠的眼神瞪着她,周海燕连忙说了声对不起,对方没有回应哼的一声转头就走。
周海燕脑子里昏沉沉的,觉得那个女人有些面熟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她也没多想径直往餐车走去。走过去一看餐车的门果然被锁住了,原来趴桌子上小憩的乘务员也不见了。只得悻悻回头去找值班的工作人员。
“小姑娘,你大晚上的去哪儿呢?”
周海燕抬头,发现和她说话的是同车厢的乘警。
警察叔叔她有些叫不出口,羞涩地叫了声哥哥:“我出来上厕所,把自己锁外面了。”
乘警笑了笑:“没事,我有钥匙,我带你过去。”
周海燕这下高兴了,心想自己运气也不错嘛!不用跑那么远就等来了救星。算算时间自己出来已经好一阵了,再不回去估计奶奶就要着急了。
没走两步她想到了什么,一把拽住前面的人:“警察哥哥,我钱包丢了你可以陪我回去找一下吗?”
“钱包?长啥样?里面有多少钱?”
“一个黑色笔袋,里面有二百多块,是我准备看病的钱!”
二百块!还挺多的!说不定还是救命钱!乘警一听也严肃起来,他心里暗暗责怪这小姑娘没什么出门经验,那么多钱不放好,现在要怎么找?凌晨四五点那可是大家伙集体犯困的时候,同时也是小偷最猖獗的时候。
“再找找,看在不在身上?”
当然不可能在身上,因为周海燕压根就没丢钱,她是有件事必须得去确认一下!
“你都走了好几节车厢了,东西到底丢在哪儿了心里有印象吗?”乘警皱眉,列车上人那样多,就算马上回头也不一定能找到。他心里大概已经有了定论,这钱如不出意外应该是找不回来了。
“没有,再往前看看……说不定掉哪个车座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