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跑不送,降职使用。”
“只跑不送,原地不动。”
“又跑又送,提拔重用。”
“要么被倾轧,孝敬上官,要么倾轧其他,作为上官被孝敬。凡有血性,必起争心,但凡读了书明了世理的儒生,哪个不想往上攀爬”
“攀爬,往上巴结孝敬,讨上头欢心,争取高枝荫蔽,哪能不剥削民脂民膏,变作翠玉红玉、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几十上百万的银两票子”
“刘大人!胡大人!江大人!”声嘶力竭,声声泣血,“同朝为官,如同乘一船,把人推下去淹死,却想着不许人掀翻船!!……”
“哈哈哈哈哈!告诉你们这帮稳坐钓鱼台的文武禽兽!今个儿开封府把骆氏九族诛灭,明日后日,朝堂上那些一品、二品、三品、四品的大员,通通都得给及仙陪葬!……”
前路已断,仅剩屠刀。
注定了粉身碎骨,浑然再无畏惧。玉石俱焚,以一县之微力,重若泰山地砸下,掀起举国震荡,洪水滔天。
“还有你!后生!展后生!展大人!站在岸上看船翻,高风亮节,爽快么!道德高地上的风景是不是美极了!……”
狂吠狴犴,狗急跳墙,怎么都没想到,地方官连开封府也一并撕下来了。王朝马汉两位校尉官变了脸色,刚想过去封口,被毁了容的红袍武官止住了。
“他没骂错什么,让他继续。”
“……是。”
“……是。”
“学成文武艺,报与家国帝王,那都是圣贤书上的鬼话!屁话!……后生,你不该入仕为官。江湖上的豪侠,自由放肆,快意恩仇,善恶分明,黑白泾渭,何等淋漓痛快!童话一般!……入了公门你以为你还能全身而退入了仕便全改了!改得面目全非,奇形怪状,再不复当初!……”
蓬头垢面,囚锁加身,破风箱般的肺脏费劲地鼓动,血色脏污的独臂筋疲力尽地支撑着冰冷的地面,粗|重|狼藉地喘|息。
“展大人,你清高啊,你了不起啊!生逢贵人,平步青云,即正四品的乌纱帽,直接作了包相的利剑。我们多少人一辈子呕心沥血,到老到死都爬不到这个高度!妒红多少双眼!……一旦你踏错一步,敢沾染一丁点儿灰色腌臜,立刻被抓住把柄狠狠地撕咬下去,千万双脚把你践踏成烂泥,万劫不复!……”
笑,凄惨狼藉,宦海浮沉半生,大道透彻。跪在法理惩戒的大堂中央,身心俱死,神魂俱碎,万念俱灰。
过来人对后来人讲。
“纵然步步谨慎,神明圣人般严格律己,泯灭掉一切凡俗人性、湮灭掉一切物|欲|肉|欲|情|欲,没有行差踏错。你头顶隐天蔽日的大树也已经垂垂老朽了,在老青天百年后,你以为你的下场会比骆某人好几分……”
“我,刘大人,胡大人,江大人……所有我们这帮子,你眼中的魑魅魍魉贪官污吏蝇营狗茍,我们走过的、你所不耻的路,你最终都会跟着走上。”
“——要么同流合污,要么粉身碎骨。”
“而就过往几十年的世事经验来看,脊梁骨抗不住重锤击打,凡有脑子的,最后都会选择生路。”
浑浊叹息。
“展大人。”
“后生。”
“展昭。”
“你该庄严牺牲在及仙重案,被我们害死了才对。早早地死了,至少初心未改过,留了副干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