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执拗忠诚的官兵把水桶往身上一倒,披着淋漓的水汽勇猛地往里冲。刚进去就化作了熊熊的火焰,惨叫得撕心裂肺,胆颤心惊。
没人敢进去救了。
一如当年。
莫名地荒诞,新旧记忆交织,强烈的错乱感涌上了心头。
“跟我们走,”布衣陋鞋的蒙面拐|子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接货的小船已经到了,晚了那批孩子我们就留不住了。”
“你们官驿里的物证、卷宗付之一炬。”
“但那些被阉|割的小男孩、被灌药绝|育残裹金莲的小女孩,所有那些娈|童、瘦|马,可以成为活生生的新的物证。”
泷水河,及仙的母亲河,蜿蜒曲折,贯穿钟灵毓秀的广袤县境。作为重要水路枢纽,北上帝都,南达江南。
无论昼夜,河道货船往来熙攘,灯火阑珊。
带动民间经济,两岸商坊发达,客栈、茶馆、酒楼、戏曲勾栏、青楼、伎坊、……热热闹闹的各行各业,百花齐放,盛世昌荣。
昌荣总裹携着腐|败。
越发展,越腐|败。
越腐|败,越发展。
盘根错节,紧密黏连。
枝繁叶茂,隐天蔽日。
蔽到一定程度,下面的情形丁点儿看不清,皇权不达县下,最敏感的末梢皆腐烂,刀就来了。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我与丁刚、马泽云几个捕快脱掉外袍,换上保护心肺要害的锁子甲。脚蹬黑靴,套上了京畿官差的作战官服。磨亮了刀锋,细密谨慎地检查全部装备。
“鹰子呢”认真地给袖箭机关涂抹润|滑|油,我头也不抬地问他们。
“杜鹰在画舫上盯着展大人他们那边呢,”丁刚低声汇报,从箱箧里取出止血散,用防水的黄油纸严密包好,揣进了腰间,“他们被拖住了,太忙了,过不来。”
“两层高的大画舫,船长二十多米,人员复杂,势力错纵。地方豪绅、商贾老爷、县衙师爷、骆县令……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在。”
“氛围不太对,说是夜赏繁华,喝酒吃菜,磋商妥协。筵席上跳舞的舞姬脸都是白的,乐师弹错了好几个弦。”
“那个顶级的花魁娘子,就是被|拐|卖过来,老家常州府,和展大人同乡的那个可怜人。”
“被孝敬上来,陪展大人喝酒,坐在展大人怀里,跟展大人咬耳朵。”
“她咬了什么,没人清楚。但杜鹰说,展大人脸色不对劲,不久就在间隙里借口出去解手,往下传了密令。现在船舶上所有咱们开封府的官兵,已经全副戒|严了。”
马泽云冷凝地沉声,下论断。
“案子查到尾声,腌臜污秽全查出来了,魑魅魍魉沉不住气了。行|贿又行不通,县衙想对咱们开封府动手。”
“不会,”我平寂地否定,“姓骆的不敢。”
“骆江宁别看胖得跟头猪似的,这位地方执|政|官当年可是宝元年间的状元,千万书生里杀出来的佼佼者,满腹经纶,才华横溢,慧智狡诈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