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人。”医者僵了僵,示意杜鹰到旁边私下交流,压低声,艰涩地低语,“废了,左右两处膝盖全被剜了……”
剪开黑红发臭的囚服,下|体|处也已经被骟了。
“……我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药剂灌下,伤口消毒包扎,哑然嚯嚯的喉咙里终于发出了一丝毫人类的气音,流着浑浊的泪,尊严粉碎,卑微地哀求,“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不知……”
“我们在一起只是正常喝酒、钓鱼,许默怕我出事,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有媳妇有孩子,怎么敢掺和……”
“我们是开封府的捕头,不是及仙县衙。”我以为英雄出现幻觉了,用力握住他的双手,镇定其溃烂的精神,“放松,不必害怕,你已经得救了,你已经安全了,我们是开封府,不是及仙……”
“纵然你们是开封府,”烂肉说,“我也真的什么都不知。”
“倘若你们真的是开封府,”烂肉说,“拧断我的颈椎,给我个解脱。”
“不要问我更多的话,不要拿我作更多的用处,不要继续延长我的折磨……只是,给我个解脱。”
“否则……你们与县衙也并无差异……”
我的脑子有些痛苦。
虽然从十四岁开始就在基层混饭吃,到今年三十三,已经将近二十年的公门生涯了,但每一次,还是忍不住受到新的冲击。
衙门里办案的刑事捕快,简直就像一年到头围着粪坑劳作的铲屎工一样,没有最恶心,只有更恶心,没有最冲击,只有更冲击。
无论草丛里衣不蔽体、下|体|狼藉的青紫女尸也好,大街上抛置的盐腌红肉骷髅也罢,抑或者众目睽睽之下焚烧涅槃的所谓活佛……
每次我自以为已经很清楚人性的最下限了,砰!当头一棒,更恶毒更卑鄙,更不堪入目的腌臜现实,当头浇来。
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在做噩梦,梦里全是那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长满了虱子,化作了一滩烂肉的英雄。
英雄在后悔,悔得肠子都青了,悔得几近疯魔。
他拒绝配合我们开封府的工作。
拒绝帮助我们,继续曾经的孤勇事业,扳倒腐烂浑浊的地方黑|色|产|业|链。
又或者,微乎其微的概率,真的像他哭诉的那样,他根本与此事无关,他只是和那个名叫许默的捕快关系比较好,经常在一起钓鱼而已。
无妄之灾,被衙门怀疑,被牵扯了进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儿子都被人喂了鳄鱼。
“……”
难受到了极致,总要发泄出来。
更深人静,掀开棉被坐起,黑暗中直勾勾地盯着虚空的前方。
心腹躁动,唇紧紧地抿直,点亮幽暗的小灯盏,晦暗中无声无息地赤脚踩在地板上,翻出了房间角落里最隐蔽的箱箧。
取出易容改貌的化妆品,拿出唯一一套女式的衣裙。
对镜描眉,涂粉,涂胭脂,编发……半刻钟的时间,镜中的影像已经由眉目锋厉的壮年男人,变成了清新利落的女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