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文,我下定不了决心。你是到老,到死,一辈子都得以男人的身份过活的,绝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与他人缔结感情。”
“但是我……未来某一日,或许我会遇到某个动心的男子也说不定。若是现在早早地把一生捆绑在你身上,我怕未来会后悔。”
“………………”
好吧。
太阳东升西落,日子平平淡淡地过着,巷子口的老桐树底下,每天下午都会坐着个拿着蒲扇的老大爷,皮肤像古松一样又黑又皱,九十多高龄了,老眼昏花,木木静静,望着巷子外来往的人流。
不知道他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和我们眼中的有什么区别。
有天入夜,加完班回来,回家路上远远望见一团浮动的火光,当时太累了,脑子不太清醒,还以为撞鬼了,刷地一下拔出刀来。
靠近了,才发现,是那老爷子在烧纸钱。
恍然地记起来今夜是寒衣节,鬼节。
“给谁烧呢您都快百岁了。”靠近了说。
老爷子抬起头来,浑浊的眼珠子盯着我,咧出一口斑驳的黄牙来,苍老地笑,指指自己的耳朵。
“啥,耳朵聋,听不清。”
“给谁烧呢!”我大声地重复了遍。
“给儿砸烧!”他大声回道,“大儿砸,二儿砸,三儿砸!”
“都没啦”
“都没啦!大儿子七十多,病死了!二儿砸征兵入伍,再也没有回来!三儿砸也被征走啦,到边境去,也没有回来!都没啦!”
“您怎么确定都没了,太悲观了吧”
“五六十年没回来,那不就是都没了么!”
他好像并不悲伤,又或者只是太长时间消磨尽了悲伤。
我陪老爷子安静地坐了会儿,聊些闲话家常,得知他的孙女都已经长大嫁人了。说着说着,他眼角流了滴浑浊的泪下来,不知道忽然想起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这么一个老捕快,专门处理刑事重案,老辣纯熟,战功彪炳。有次抓了个拐子进去,抓这类腌臜的时候难免会遇到激烈的反抗,于是难免暴力执法了些。送拐子进去蹲班房,拐子进去之前龇着被打掉门牙的牙花子,嬉皮笑脸说,“你给我等着,我记住你了。”老捕快没当回事,干这行的,哪个不遇到威胁。撂狠话的,耍横的,撒泼打滚的,各种奇形怪状,积年累月见多了,根本没放在心上。
谁知道二十年后,拐子竟然还顽强活着,出狱了,没死在阴冷污臭的监狱里。
出狱后第一件事,查当年的老捕快,查老捕快的家人,查到他的孩子,埋伏了几天,把小女儿拐了。
老捕快直接疯了。
全城疯找。
我们府衙出动了全部兵力,外加动用与其他衙门的关系,在历经十七天后,终于在南郊的一处破败柴房里,把小女孩找到了。
找到时已晚了,那老拐子把小女孩卖给了丐帮,划烂了脸,折断四肢,采生割折成畸形种。
脖子上挂条锁链,专门趁庙会等时节,牵到热闹的大街上,供人可怜、乞讨铜钱。
老捕快就此退出公门。
这老捕快名叫李青峰,是我师傅。
他把女儿接回家,几天后女儿就断了气,有人说是女儿受不了折磨,自己咬舌自尽了。也有人说是老捕快看不得女儿如此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给了个她给痛快,掐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