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才在昏暗的冬日里见到了少有的暖阳,暖阳不常有,但黑暗总是无边无际的,谢忠强他又出现了,出现在了钟劫的班里,和钟劫一个班。
初三的第一天,谢忠强一眼就认出了钟劫,十分不友好地抓住钟劫的头发问他:“怎么?见着我就怕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这么久都没见着你了!啊?”
钟劫不敢答话,怕被打,为了躲着谢忠强不与他碰面,钟劫分班的第一天到了很晚才回家。
赶不上饭点是必然的,可是这次到家,他们连门都不给钟劫开了。
敲过几次门后,钟劫站在门外等着家里人来给他开门,等到走廊里的声控灯灭掉,家门后再次响起不愿意分享给钟劫的欢笑,独属于他们一家人的欢笑,钟劫被拒之门外。
他背过身去倚靠在墙面上,正当钟劫在想今晚在哪里过夜时,只听隔壁一串脚步声后……
吱——
钟劫记得隔壁住着的是一个年轻小伙,年纪只比钟劫大个三四岁来着,白天在镇上的工厂里上班,他长得还不错,不时会有家境富裕的女性上门做客送礼。
邻居齐时推开了门,在声控灯的光明消失后,又有一段新的光影洒在了钟劫的身上。
看见了蹲在墙角的钟劫,齐时脸上洋溢着笑,他热心肠的道:“钟劫,怎么啦?才回来啊,家里人怎么不给你开门啊,真是的!”
“应……应该是都睡了吧……呵呵呵……”说着,钟劫既无力又无奈的笑了笑,手里无聊地摆弄着裤脚。
齐时往钟劫家门口看了一眼,低眉道:“怎么可能,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刚才你家里还有人笑呢!我都听见了!”
为了掩饰尴尬,钟劫的手似乎在周围找不到一个稳定的落定点,他摸了摸自己的裤腿又捏了捏膝盖上的那层布料,答复齐时说:“哈哈,那一定是你听错了,我怎么没听见呢?”
“行了行了,知道他们不让你进去了,你也别逞能了进来吧!”齐时忙挥挥手,示意让钟劫进来,反正钟劫家又不会给他开门,钟劫想都没想,今晚便决定在齐时家过夜。
两室一厅的房子被齐时收拾得很干净,客厅的桌面上很整洁,尽管他抽烟,烟把和烟灰也只会出现在烟灰缸里。
齐时拉开一扇房门,向钟劫嘱咐道:“你睡这个房,厨房里有饮用水,厕所在那,洗漱啥的去那!”
钟劫扫过了一眼那间房,很快转头对齐时道谢:“好,谢谢你!”
“早点休息,你是还要上学的对吧?今天是周一,明天……快休息吧,快休息吧!”话毕,齐时关掉了客厅里的灯,回到了自己的卧室。
钟劫躺在齐时家的床上刚开始只感觉有点不适应,当四壁安静,只有墙角里的一只蛐蛐正在展示它单调的鸣声时,钟劫听见了隔了两层墙和一条过道外的声音。
传自齐时卧室里的声音。
“王……王经理……怎么样,舒服吗?”跳过这儿,细听那房间中的声音更是不堪入耳。
隔日钟劫到了学校。
早读都还没开始,生活老师便抱着账本冲上讲台,翻开账本厉声朝着钟劫的方向说:“钟劫,这个月你家长只交了中餐的费用。”
生活老师也只是一个管理生活收费的,学杂费和伙食费以及一些订奶的费用,都由她管由她收。
钟劫的家长在她那儿是出过名的拖欠,所以她用这种语气对钟劫说话很正常。
提醒过钟劫后,生活老师站在讲台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换了一副面孔,柔声汇报起了下一位学生的本月伙食计费情况:“李莉,你妈妈昨天补了这个月的牛奶费,前几天的牛奶生活委员记得找供应商补上喔。”
交代完,生活老师踩着高跟鞋手握黑色记账本离去,科任老师进教室监督学生早读。
钟劫愣了会儿。
他怎么也想不通,在上个月他们还会交的早餐钱,这个月不交了。
没办法,昨晚不是他们门都不让钟劫进了吗?
钟劫空着肚子,熬到上午最后一节课下,才往嘴里塞了两天中的第一口食物,他终于吃上一顿了。
下午课上完,放学回家,家里人的晚饭都吃过了,钟劫对这点再清楚不过,好在今天没有把他拒之门外,放他进了屋。
他打算在冰箱里找点东西吃,可爸妈还在客厅呢,钟劫去翻冰箱吃的不一定能有,挨骂肯定是必不可少的。
算了,钟劫不想了,好歹少了一顿骂。
忍到深夜钟劫饿醒了,他望着天花板咬牙又忍了忍,脑中时刻在告诉自己天就要亮了,就快要天明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他勉勉强强的睡了过去,不久又再次被饥饿感产出的刺痛弄醒。
钟劫摸黑起床,轻手轻脚地走过客厅,打开厨房里的灯,轻轻掀开桌上的菜罩子,菜罩子的下面除了几个空碗什么也没有。
钟劫有些失落地盯着桌上的空碗,愣神间无意地一个低头,在饭桌下的垃圾桶里,黑色的垃圾袋中闪过一团无比扎眼的白色鱼骨头,尽管鱼刺细,但多,多起来聚成一团的颜色扎眼。
从门缝里挤进来的风在此刻变得如寒风般刺骨吹得钟劫身上发凉,七十二块钱的早餐费,的确够他们买一条好鱼吃了。
挺好的……
钟劫松了口气,抱着膀子上下搓动着,他走到烧水壶前拿起壶掂量了一下,里面还有水,于是剩下的半壶水被钟劫喝得精光。
两天,三天还没事,一如既往的熬了过去。
可惜时间长了钟劫就熬不住了,毕竟是在长身体,身体对营养的需求还是挺高的,他不能光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