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在凝神钻研术法的时候做不到吧。”沙罗轻轻挣脱了被五条悟握住的手腕,意图快速结束这个话题:“到时候再说吧。”
对于五条悟说要破解自己术法这件事,冷泉院沙罗没什么看法。她知道五条家的六眼被称作天才,也知道自己身上同样围绕着诸多赞誉,但对于二者之间的比较,她不太能弄明白,也并不感兴趣。
破解了又能如何,她并不认为这点神异。在明白自己无论怎么做,都无法在有生之年研究出电力后,这位现代来客就处在一种万物虚妄的恍惚中。
她上辈子绝对不会想到,死后能来到古代,并且所见的一切不亚于全盘开了一次历史倒车,她的受教育权并非天生具有,偶尔展现出异于常人的才智,会让父母惶惶不安,因为她作为女孩太过聪明。
冷泉院沙罗读过许多科幻作品,对人类的未来抱有期待,但她来到了过去。她知道电器终究有一天会广泛地使用,她也知道更好更平等的社会绝对会到来,但正如她研究不出电力一样,这些她通通看不见。
她绝对是死了吧,冷泉院沙罗无奈。
或许愤怒是更合适的情绪,但是要真是任由这样的情绪蔓延,把自己活活气到抑郁也不是不可能,冷泉院沙罗总想要自己过得舒服点的。因此,她几乎是放任了自己的钝感。
有时候她专注到显得对外界冷漠,又或者她本就是在以自己的专注掩饰冷漠。这种情绪一视同仁,不因身份而改变。
安倍晴明勉强算是一个交谈得上来的朋友,但冷泉院沙罗也只会在有兴趣的时候陪他钻研一些阴阳术。更不用说是没有那么熟悉的五条悟。
五条悟察觉到了对方的避而不谈,但他知道沙罗虽然带着一种怎样都好的温吞感,却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做的决定。
六眼神子时常能在沙罗身上感受到不逊色于自己的傲慢,他知道后者会否定这一点,甚至很多人都认为阴阳道的少年天才冷泉院沙罗,温和纯善,识人待物一视同仁。但他看得分明,与其说一视同仁,不如说一起没有看进眼睛里。
他不认为冷泉院沙罗的态度来源于自己的天赋,但到底是如何养成了这样的性格,一直以来都让他困惑。
“沙罗研究术法的时候根本算不上凝神吧。”
六眼神子毫不留情的指出阴阳道天才有时候格外散漫的态度,便看见冷泉院沙罗眼睫动了动,然后露出了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的、分外无辜的表情。
即便知道后者是在转移话题,五条悟也忍不住一遍生气,一遍觉得冷泉院沙罗的反应很可爱,那种看到紧密收拢的花苞在噼啪一阵轻响后,微微绽开一点点,露出花朵颜色的可爱。
如果是她的话,确实不必那么用心,否则其他的阴阳师就不必活了——咒术界的神子一边这样想,一边微微弯腰,平视着冷泉院沙罗:“如果说发呆的话,我有一个好地方,要不要去看看?”
一片遥远的、苍茫的山,如同筋肉饱满的集群动物,弓着背,一头又一头重迭在一起。乳白的烟岚像沾了水而静止的柳絮,山在云中走,自另一座更高的山头远看,如同围观一场沉默而壮观的迁徙。
冷泉院沙罗的鼻尖嗅到了苍翠的湿润,这是只有在远离城市,水汽丰沛的山林才能闻得到的气息。她全身心被这极压迫眼睛的景深摄去了,过了好一会,突然转头和五条悟说:“用‘冥想’这个此会不会好一点?”
冷泉院沙罗发呆的时候,眼睛很久才眨一下,脸上也不用力,很明显地能看出她已经魂飞天外。五条悟疑心即便是拽她的衣服和头发,当事人都回不过神来。他的手指蠢蠢欲动,刚准备上手,就对上了冷泉院沙罗的眼睛,清凌凌的,如一汪轻易倒影出天空的水潭。
即便是露珠,有时亦能装下一个世界。
他看着这双眼睛愣住了,好一会才意识到阴阳师是在回应自己最开始说的“发呆”。而在这段时间里,这双眼睛始终宁静。
“发呆有什么不好,不更能显示出其他人就是些庸才吗?”五条悟稍微移开一下视线,又看了回来,脸上流露出几分恣意来。
五条悟非常喜欢冷泉院沙罗天才的称号。他被公认为五百年里天赋最为顶级的咒术师,咒术界神子的身份当之无愧,与他相比,其他人黯然失色。对于冷泉院沙罗,神子也有同样的期待。
而越看,五条悟越觉得心潮澎湃起来。冷泉院沙罗是因为可怕的阴阳术天赋被认为是阴阳师,而非一步一步确定了成为阴阳师的志向,所谓的凝神与钻研,他听一次就要笑一次,甚至觉得她是在故意嘲讽自己的同僚。
太狂了吧——这样才最好啊,正对他想法呢。
五条悟凑近了一点,他发现阴阳师在盯着他的眼睛看,这发现让六眼神子十分得意。
冷泉院沙罗身体微微后倾,重新看向山峦,慢声说道:“和其他人没有关系,发呆的话……”
五条悟一点都不着急,托腮等着少女整理思绪,纯白的长发披散,交迭在少女和服的衣袖上。
说来奇怪,他和冷泉院沙罗在一起的时候,就好像一方结界将时间拘在这里,懒洋洋且悠闲,结界外一切却过得很快。
而冷泉院沙罗话说到一半,抿嘴,因为她发现和他人还是有关的。
发呆这个词,总让她有些荒废时光的愧疚,出于合群的想法,她总是不愿意在他人旁边表现出这一姿态。虽然现在没有中心考试要考,但是这一习惯还是保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