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
二人相互问候道。
“晚安。”
“晚安。”
众人彼此点头致意。
昏黄的灯光打下,所有脸庞礼貌端庄,和蔼可亲,如同在某个豪华剧院里演绎着一场其乐融融的剧集。演绎完毕,人员齐全,这些眼睛不着痕迹地看向坐在壁炉边烤火的女人。
女人也在看他们,看着眼前颇为奇妙的一场戏。
贵族或者平民,士官或者佣人,握手,拍肩,询问近况,为所得答案恭喜或表示忧愁,好似他们生来就有着同一个父母,因而血脉相连,彼此相处亲密。不过以另一个视角来看——他们的身份又意味着什么呢?
起码这种东西对玩家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仅以解构的视角来看游戏,每个npc只是文案和美工的构想,而身份这种东西,也只是当前世界观的一个人设。
游戏中三六九等的身份分类,玩家不配合,没人能让她自我认同。否则如果一个游戏设定是平民见了君主要下跪,还要玩家本人兴致勃勃地跪下去吗?
如今环境强调要她自认低等——无聊。玩家从前一向尊重游戏设定,毕竟一定的限制能让玩法更有趣味,但如果她不想依从,拆解秩序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决定愚弄阶级。
“西蒙。”被许多人众星拱月包围其间的女人这时转头,询问最后进来的莫里亚蒂家族的管家:“莫里亚蒂的少爷们是什么反应?”
女人用了“少爷”一词,不过却不含任何“平民”对贵族的恭敬,反而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这个词此刻带着点讥诮的意味。
“长子似乎很快就接受了这一点……非常快,甚至带着点迫不及待。不过次子看上去无法接受,但也已经在思考着后路。”
在说到“迫不及待”时,回话人看上去有些犹豫和不解,但最后还是确定了这个形容词。
女人没再继续了解下去,继续问着下一个进屋的人:“苏珊那里如何?”
衣着朴素的孤儿院院长回答:“好几个孩子已经坚信自己终有一天会继承远房亲戚的爵位,或者去争夺家产,也有几个正在努力学习着贵族的教导,成果很不错。”
女人收回视线,看不出满意与否。
“这种需要花费时间的事情慢慢来。”她说道:“让我们讨论一下更加近期且残酷的事情。”
纯黑异域的瞳色,此刻在昏暗的光芒照射中,幽暗地如两潭深渊。众人愈发静默,去听接下来“残酷”的汇报。
“贵族刺杀案,最后是什么判决?”
法官回答:“以杀害贵族罪,约克子爵被处以斩首,审判和处刑在极端时间内完成。”
每个人此刻都是职业打扮,发言人的信息来源与在此的作用全都一目了然。没有人会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贵族杀害贵族的旧案,还是由他们翻出、加工、宣扬而开,连法官都是他们的一部分。
他们促成了一个贵族刽子手的死亡。
而真正的策划者在纸上写着什么,再次下达了指令:“继续揭露下一个案件。贵族们彼此之中手染的鲜血,还是昭告天下为好。”
“至于贵族对平民的虐杀案,也挑选一个合适的时间公布。”说道这里,女人抬起头来,眼神里不带一点对贵族的仇恨、对不公的愤懑,有的只是纯粹的好奇:“法官会给出什么判决,届时民众又会是怎样的反应?”
“到时候再说受害人中包含贵族,结果又会有怎么的变化?”
周围的参与者沉默。即便原始对贵族充满憎恶的人,此刻都没有过深的感受,情绪像是将灭未灭的火星,被压在焦炭下无法继续燃烧。
这点已经显然——暗中的策划人,这个只通过下达指令就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天才,她不是复仇,也不为了公正,她仅在探究结果。
人们甚至看到她将此记录下来,写出了一份以无数贵族生命为研究材料的报告,包含了各种罪行、判决和民众反应的对比,血腥而冰冷。
“我们要掀起一场革命吗?”一个人不禁问。
将贵族的罪恶与特权赤裸裸地暴露在阳光下,无异于在干燥的烈日下堆积柴火,只待一根火柴,就能烧毁这片地区。
“我对号召一些人做一些事情并不感兴趣,只是想知道所有人的反应。”她轻巧地回答,语音突然一顿,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当然,革命也是一种反应。”
“我们只是在做着人与人的对比实验,观察所有人的反应。”她俨然一副旁观者的姿态,同时也是这样做的:“最后揭开答案,再次观察它。”
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在此之后,永远成为这个隐秘组织存在的意义。
“我们是人类阶级永远的观测者、记录者。”
“我们与它同在。”
难道我真是个天才?!
“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问,都得给我回应,什么回应都好,不能无视。”五条悟语气郑重。
只是冷泉院沙罗不轻易许诺,特别是这种涉及到“永久”的诺言。
而且对别人每句话都要回应——光是想象,她就已经觉得这是件麻烦的事情,当这个承诺的对象是五条悟时,事情的头疼程度又要上一个量级,还是饶了她吧。
在人挤人的现代走了一回,冷泉院沙罗的最大感悟就是,人的精力确实是一种有价值的限额资源。
精力给谁呢?亲友、爱人、广告商、博主,还是门前的一棵树?冷泉院沙罗宁愿选择最后一个,如果是枣树,那就更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