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
鼓瑟鼓琴,和乐且湛。
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2】
唱得众人痴醉了,无人出声打扰这一幕。
一群鹿儿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艾蒿。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琴吹笙奏乐调。一吹笙管振簧片,捧筐献礼礼周到。人们待我真友善,指示大道乐遵照。
一群鹿儿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蒿草。我有一批好宾客,品德高尚又显耀。示人榜样不轻浮,君子贤人纷纷来仿效。我有美酒香而醇,宴请嘉宾嬉娱任逍遥。
一群鹿儿呦呦叫,在那原野吃芩草。我有一批好宾客,弹瑟弹琴奏乐调。弹瑟弹琴奏乐调,快活尽兴同欢笑。我有美酒香而醇,宴请嘉宾心中乐陶陶。【3】
一曲终毕,先是谁鼓起了掌,带得众人都喝彩。多俊道:“不错。有些看头,有新意,也有心意。好了,如此便好,你也能交差,我也好交差。”
“交得什么差,我怎么不知?”
析问寒顶着自己的脸回来了,他一出现就吸了所有人的目光。合庆不知从哪飞出来,好赖不算太蠢,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同他兄长一样摘了面具。
合庆一个飞扑:“阿兄!”
众人朝着析问寒行了礼。见他现了原本的脸,多俊还好心替他多解释一句:“你怎么来了?”
“四方舞会,自是要来看看。”
快入夏的季节,树上开始纷纷扬扬落下旧年的叶子。院落里轻轻飘飘飞下一片细小的落叶,正落在扶寻冬的头上粘着不肯掉下。析问寒很是自然地走过,抬手拂下这一片碎叶。
周遭立刻就静得不能再静了。
这样静谧的气氛里,扶寻冬微微后退了一步。
析问寒立刻就笑了:“是我冒昧了。”
多俊有一剎那间的蹙眉,他伸手过来要揽析问寒,被后者轻飘飘地夺过。多俊眯了眯眼,他道:“走了。去吃点什么,上次大玉一别还有些话没同你讲。”二人就要走,懵里懵懂的合庆也跟上走了。
眼下只剩自己人,薄简眨巴眨巴眼睛:“你同大玉储君很熟吗?”
扶寻冬摇摇头。
至少眼前这个,她完全不认识。
这人不是析问寒,这人绝不是析问寒。析问寒干不出这么没皮没脸的事。那析问寒去哪里了,他遇到什么苦难了吗,想至此,扶寻冬藏在衣袖里的手攥紧了些。
她领着这些孩童:“来吧,这些哥哥姐姐可都是很会跳舞的。不是说想见见他们吗?”一下就又热闹了起来,这里几个小孩缠着,那里几个小孩缠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好像一场错觉。
是夜。
一道黑影没声没息地隐入扶寻冬和海石榴的屋子。今夜公西丽雅要去看看袁华婉,石榴就自告奋勇去陪丁兰睡了,这屋子里眼下只有扶寻冬一人。
那黑影站在她床前,伸手握住了她的肩头。
扶寻冬猛地惊醒。
【1】灵感来自云南玉溪老师与学生合唱《诗经》
【2】语出《诗经·小雅》
【3】从百科上复制下的译文,百科上显示参考资料来自:徐培均《诗经·鹿鸣》译注及赏析(《先秦诗鉴赏辞典》)
华筵九秋暮
她对上了来人的眼睛。
“别怕。”
“析问寒”开口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心下有了主意,扶寻冬装作被吓到的样子轻拍着胸口:“深更半夜,怎好突然入内。”
“抱歉。”冒牌货顺着床沿坐下,背对着扶寻冬,“我想同你说说话。这次去见我师傅,他老了很多,又好像同我儿时的记忆中没有太大的差别,让我回想起了许多幼年的事。我可以同你聊聊我儿时的事吗?”
“可。”
“我是师傅捡回去的孩子,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就不要我了。”他转身,对上扶寻冬略有些诧异的眼神,安静地说着,“是的,我并不是为帝和连娘娘亲生的孩子。”
这一刻里,他眼中那些难以言喻的东西,扶寻冬觉得,至少在这一刻,他是像析问寒的。若他说的一切都是真的,扶寻冬也完全能够明白析问寒为何会是今天这样。明明是大玉储君,是天之骄子,有慈母慈父,有亲近自己的胞弟,为何会处处妥帖怕别人不喜欢自己,原来是担心有朝一日梦醒,眼前的美好便不属于自己了么。
她明白的。扶寻冬扯了扯这人的衣裳,就算你只是冒名顶替了他,但至少眼前她想给真正的析问寒一点安慰。
“我师傅,你应该不会知道他是谁。其实我师傅很厉害的,舞跳得极好,只是史书上不会有他的名字。”
“为何?”
“因为师傅是乱臣贼子,这世道,有名门正派就要有乱臣贼子。你知道师傅为什么被乱臣贼子吗?因为他说,只会舞不会武,早晚有一天江山和子民都要赔进去。”
在以舞力为尊的大陆上公然反对只习舞,不是“乱臣贼子”,是什么?
“所以你武功很好,便是你师傅让你学的?”、
“嗯,压着我学的。不学也要学,不学就没有饭吃。”
要怎么去跟心上人描述那段时光呢,对他来说有些模糊了,但又不至于忘了。
要说他的亲生母亲,就是二十年前开天门时领舞的舞卿,要说她一心想入天界,决心不受旁物的干扰,于是生下了他却不打算抚养他。要说亲生母亲怕把他寄养到对他不好的人家虐待苛责他,想着与其让他过困苦的一生,不如生下来就没了好,所以把他抱到荒野上就打算生生饿死他,当他没来过。是一直跟着她背后的师傅见她放下了自己久久未归,终是无奈带自己回了避舞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