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跃的烛火在他脸上摇曳,人生中有没有那一刻让你觉得眼前人好似皎皎云中月,靠近他都是一种惊扰。此刻便是那刻。
扶寻冬弯了腰蹲下去,和他平视。安静地看着他的睡颜,这一刻没有人提醒她你们不相当,没有白日里她暴露在别人眼下平平的姿态,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在仗着他的善心,离得他最近。
往后的人生怕没有哪一刻能再胜过这一刻。
我们不会再近了。
她在这里同自己隐秘的心思道别。
析问寒悠悠转醒,看向对方的一刻扶寻冬后退的险些倒了,他抓住她的臂弯,等到她站稳后,他也坐直了:“见你在睡便没有叫你。我送你回去吧,总要赶在你同寝睡醒前回去。”
“谢谢。”她连析公子都叫不出口。
月明如水。
析问寒对天喃喃道:“真美的月色。我少时常看这样的月亮。你呢?”
“比这要亮。”扶寻冬回忆着。
“亮?”
“嗯,我儿时常待山里,山里到了晚上月光比烛光好用。”
“住在山里,是一段很好的岁月吗,还是很辛苦?”
其实是很辛苦的,看天吃饭,家里只有生病的母亲和年幼的自己,翻一亩荒地都要好久。但此刻她忽得就是不想和他讲自己辛苦的过去。
“不算太差。”
析问寒有笑意:“那真是好厉害。我在城郊开了片荒地种些天南海北收集来的食物种子,光是施底肥深翻地而后再深翻土这两步都干得好累人。”
“没有让宫人来吗?”
“叫了我宫里的守卫,我和大家一起做。后来播种间苗我就自己来了。”
“那块地大吗?”
“不小。”
“那确实是不小的活。”她突然没了掩饰过往的心,“我少时和阿母两个人守着两块地过活,一年忙到尾除去被牲畜吃走的,正好够活。”
“两亩地就够活了么?”
“不是两亩,是两块。我们没有准头去量多大,就在屋子旁边能开开的地方画了两块地方出来种吃食。”
“这样,后来呢,是为何出了山生活?”
“是因为,”扶寻冬顿了顿,“阿母有咳疾,山上的草药都试了遍都没用。有一年寒冬,阿母病得厉害,我太怕失去阿母了,就将阿母从深山里背了出来。”
她去看他,又有点不敢看他,但想听他对她这样落败的家世的想法。
析问寒却说:“那你真的好厉害。冬日里一个姑娘家要从山里背人出来想必很辛苦。”
扶寻冬低下头,努力憋住自己的泪。
是啊,这些年都过得很厉害。她要很厉害才能和阿母讨到一口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