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内没有桌椅,牧元术关好门后便直接走到了床榻边坐下,卸下自己腰间的佩剑,看着剑鞘,黑眸间没有分毫起伏的情绪。
片刻后,他缓缓抽出长剑,银白剑刃最顶端,赫然沾染着一片尚未来得及擦拭的血迹。
若是细细对比,便会察觉牧元术身上的剑伤与他自己这柄佩剑是全然契合的。
牧元术之事如同一个小插曲,很快又被白书悦淡忘。
回到书室之后,白书悦便恢复往日作息,在书室内一待便是大半日。
等白书悦再从书室中出来时已是申时,寒英峰下过一场大雪,灰蒙蒙的天放晴,落下几分下午冷冰冰的暖黄。
他打开书室房门,就见牧元术拿着扫把站在庭院中,正在扫雪。
或许是左肩受伤,他扫雪的动作比较轻,进展也格外缓慢。
白书悦顿了会儿才想起自己暂且把人留在寒英峰内的事情。
牧元术也在这时注意到他,恭敬行礼:“弟子见过仙尊。”
“嗯。”白书悦应一声,看向牧元术手中的扫把。
注意到他的视线,牧元术主动解释:“弟子惊扰仙尊闭关,还被仙尊救下接济,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仙尊,只能先做些小事聊以表示。若仙尊还有何需要之处,请尽管吩咐弟子,弟子一定以仙尊需求为先。”
闻言,白书悦没说什么,又“嗯”了一声,转身往卧房方向去。
“嗯?”试图多听几句活人交流声音的系统震惊,“这、这就结束了?”
它看看左肩重伤还强撑扫地的牧元术,又看看什么表示都没有的宿主:“宿主您不劝一下反派吗?他现在受着伤诶,扫雪会影响他伤口愈合的。”
白书悦冷漠:“他自己想做的事,我为何要劝?”
系统:“……”
好像有点怪,但又好像没法反驳。
系统泄了气:“您真是我见过最无情的宿主。”
无情道本道的白书悦扫向他:“不然你当我修的什么道?”
“呃……”系统后知后觉,无言以对,只能试图为自己辩解,“这不是第一次带无情道宿主,业务还不太熟练。”
白书悦没理它,回到房间里关上门。
倒是系统闲得无聊,顺着刚才的话随口又补充:“带过那么多任宿主,像宿主您这样不愿意配合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可惜绑定了以后除非完成任务或者宿主死亡,否则都不能解除绑定,不然我一定马上就溜,还宿主您清净。”
系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系统,它也不想做这种强迫人的事情,但是在这个修真世界,宿主寿命很长,甚至有可能飞升后永生,它更不想不知年月地被困在这个世界中。
——尤其是被困在白书悦识海中,真的太太太无聊了。
白书悦抓住了它话里的另一个重点:“你以前带过的宿主,都走完剧情线了?”
系统难得见到白书悦对一个话题感兴趣,上下晃晃球体:“对呀!我是专门负责带炮灰角色的,所以前几任宿主完成得都很快,我也很快就下班了。”
有这段时日的相处和系统时不时的喋喋不休,白书悦大致能听懂系统话里的意思。
也就是说,系统是专门带他们这些最后落不下什么好下场的人物,而那些人都听从了系统的话,走完他们所谓注定的“命运”。
白书悦抿唇,对此并未评价什么。
系统又想起什么,补充:“不过说起了,宿主您好像也是我带的第一任土著角色。”
白书悦:“土著?”
“啊,就是……怎么说呢。”系统尽可能用白书悦能听懂的话解释,“就是像宿主您这样本身就生活在这个世界中的人,就被称为土著。
“我以前带的宿主都是在别的世界死亡,死后被检索绑定,然后投放到需要拯救剧情线的世界当中,代替原来生活在这个世界的角色完成任务。”
白书悦蹙眉:“原来的角色去哪儿了?”
“死亡了。”系统回答,“影响剧情线发展的角色一般会被抹杀。主神……唔,就是宿主你们说的天道会安排一次意外让角色死亡,死亡的同时由被绑定的宿主进入原主身体内,代替原主完成任务。”
“不过宿主您在的世界比较特殊,您在剑云宗内是最强的,又不出门,主神没办法让您出意外,就让我直接来绑定您了。”
系统实诚地解释完,话语里并未有任何情感倾向,显然是把这样的事情当作很正常的情况。
这本来也就是“系统”司空见惯的事情。
对于系统和那些所谓的外来者来说,他们真真实实生活的世界,只不过是供以消遣娱乐的话本,原本鲜活的生命若是不够强大,亦是轻易便能被抹杀的存在。
白书悦没再说话。
他从来就不信命,既然天道未能将他抹杀,那也休想让他去走那所谓既定的轨迹。
系统与白书悦说这些,单纯是太久没人唠嗑,本就不抱白书悦会回应它的打算。
见白书悦一如既往不理它,它也不再继续聊,自己在白书悦除了冰全是冰的识海里找乐子。
另一头,房门外。
牧元术仍站在院子内,听着那道模糊的声音不再说话,眼神微暗。
今日他大概摸清只要与仙尊相距在一定范围之内,不论是否同处一个空间,都能清晰听到那道怪异的声音。
但他没想到还会被他听到这样的内容。
若非他的仙尊性子冷清,平日里几乎不离开寒英峰,是不是也会如那所谓系统所言,就这么被天道抹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