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见予当时和她说起这件事,是因为谈时边和李尤尖,她却心不在焉突然兴奋问他:“那个时候你就喜欢我了吗?”
他说是。
女友人的店在商场里,她们前脚刚到,后脚外面就落下了瓢泼大雨,很多散步的人为了避雨全都挤进来,摩肩擦踵。靠近门店,看到有一对像是母女的人停在门口,似乎是犹豫要不要进去消费。
一时并没有人在门口迎接,女友人怒气冲冲,咬牙骂:“人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我付工资给她们,她们倒好,这么好做生意的时机一个个躲得人影都见不到!”说完,拨了拨头发准备自己上前亲自揽客。
沃寒露把人拦住,面对女友人的一头雾水,她笑了笑:“我帮你,消费记我账上。”
“女儿”似乎是有意向进去的,“母亲”看起来兴趣不大,沃寒露眯了眯眼,一再确认,摇曳生姿走过去,嗓音清脆喊了一声:“焦璐?”
焦璐本来还在劝说尤眉兰,听到自己的名字,表情一怔,话被打断了,心头一阵烦躁,皱了皱眉略显不耐地转过头,不过一瞬,睁大了眼睛。
“学……姐?”
她和沃寒露,也有很多年没见过面了,只是当年大学听同学八卦,比她们高一届的那个物理很好的学姐,大学一毕业就嫁给了一名律师。一别经年,沃寒露的样貌倒没什么变化,整个人越发光彩熠熠,比起从前那个傲慢洒脱的少女,如今的她,更高贵优雅,眉目间那点不经意流露的娇懒倨傲如初。
沃寒露笑吟吟走上前,向尤眉兰颔首问好:“阿姨好。”
尤眉兰得体回应,清癯的脸上笑意淡淡,侧首轻声询问焦璐。离得近了,沃寒露目光一聚,心头一震,几乎是从中年妇女不修粉饰也精致的五官中看出另一个人的轮廓。想起一些流言,那点讶然很快无声无息消失了。
在三中的时候,她们从未见过苏冷的母亲,苏冷张口闭口也是她爸爸怎样怎样,有时候收假也都是苏爸爸把东西和人送到宿舍,她们一群人甜甜地喊叔叔,碰上年还没结束,苏南添会给她们每人一个红包。以前只觉得,苏冷和爸爸长得像,只是她个性过于明艳张扬,与苏南添的温雅柔和相比,连长相都多了几分攻击性。
可见到尤眉兰,沃寒露神思一晃觉得母女俩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淡中有浓,如出一辙的冷傲又美艳,说难听点,是薄情相,背脊柔韧挺拔,安静也有力量感。
“这是我高中的学姐。”
焦璐小声解释,尤眉兰眼睛里有什么情绪稍纵即逝,被沃寒露尽收眼底。想到她的亲生女儿,秘密回家乡和朋友吃火锅,而她的母亲由继女陪着逛街散步,沃寒露红艳的唇角慢慢爬上了一抹冷嘲。
“你们出来逛街?现在外面下可大雨,你们看大家都跑进来躲雨,人满为患的。”
焦璐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手提袋,笑着回答,“是呀,本来是说吃饱饭散散步的,不知不觉就买了这么多。我也知道外面是下雨,所以想劝我妈要不舒舒服服洗个头,等雨下了再回去。”
她对外,一向如常称呼尤眉兰为“妈”,刚才见到沃寒露,下意识惶然警惕,生怕她认识尤眉兰,场面多少是会有些尴尬的。可不知道是她故意还是怎样,只字未提苏冷,介绍也不说“我是苏冷的高中同学”,焦璐才迟疑想起,她和苏冷,早已友尽。
“女人不都这样,这是我朋友的店,大家难得碰见一次,这场雨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阿姨要是不赶时间,我请您好好享受一下。”
女友人在旁边看了好半天,知道对方是沃寒露熟人,她也不好意思插嘴,觉得沃寒露都这么说了,对方总不能拒绝吧,她需要和沃寒露搞好关系请她洗头,可“母女俩”的消费额,可是都算到自己口袋里的,此时也情不自禁走上前开始游说。
店员这个时候才匆忙赶出来,说因为下雨客流量激增,不过已经按她的交代预留出两个位子了。
沃寒露看尤眉兰仍是犹豫,当机立断豁达开口:“那正好,两个位子,先给我学妹和她妈妈。”
如此,尤眉兰最终没再抗拒。焦璐虽心中有些疑虑,可想到当年,她们有共同的敌人,最后那点抗拒也烟消云散了,与沃寒露相视一笑。
一行人有说有笑走了进去,中庭对面楼上的走廊,可以俯瞰整座商场,直观浏览到每一处细节,一丛影子与茶麸店门前戴帽子的人隔空对上视线,不约而同悄然融入了拥挤人潮里。
第二天,焦璐开车送尤眉兰去的墓地。尤眉兰今年初那次住院之后,深居简出,整个人越发清瘦,今天穿了一身黑色旗袍,冷冷淡淡的气息,脸上并不见任何喜怒哀伤。到地方,焦璐提出和她一起上去祭拜,尤眉兰身形一顿,素净的眼睛里投去一丝疑惑。
“以前苏叔叔对我也很好,后来我们成为了一家人,我还从来没去看过他,想来是不太应该的。”
焦璐对苏南添没什么特别的怨恨,以前焦显平带她来淀城,总是苏南添忙里忙外招待他们父女俩,总能逗她开心。第一次见面,苏南添送了她一个芭比娃娃,她高兴坏了,问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
苏南添回答:“因为叔叔家里也有一个和你一样可爱漂亮的小姑娘。她比你大,或许有机会你们能一起玩芭比娃娃。”
可苏冷从不和他们夫妇一起出门。
那时候焦璐很羡慕苏冷,觉得苏南添比焦显平更温柔可亲,他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在家里宠养着一个女儿,所以对待别人的孩子,也能毫不吝啬的投其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