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突然扔下筷子,披上外套,口罩帽子什么都不记得戴,拔了房卡几乎是跑到楼道狂按电梯键。
除了苏南添,这个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男人会做这个味道的排骨。
高二那年暑假,短暂的“同居”生活,季见予偶尔会自己买菜,不管苏冷怎么闹都不肯带她出去吃。他那时候完全就是个臭屁少年,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会的都展现在心爱女孩子面前。他问苏冷想吃什么,苏冷故意为难他,说想吃爸爸味道的排骨,其实心里暗喜终于有机会可以狠狠嘲笑他,就等着他失手。
他在厨房忙的时候,她就在客厅倒腾新妆容,一点油烟气都不想沾。本来她昨晚才洗了头,想和他出街的。
季见予倒不舍得让她帮忙,一个人在厨房来来去去,有时候苏冷忍不住探个脑袋望过去,看到他戴围裙依旧笔挺迷人的身影,他好像做什么都能百分百投入。
专注认真的男孩子,永远让人心中悸动。
半小时,他就完成了四菜一汤。
她故作矜持上桌,嘀嘀咕咕:“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土豆、排骨还有鸡蛋?”他擦了擦手坐下来,哼笑一声:“苏同学生活方方面面都要求这么高,没想到对这么家常的菜情有独钟。”
苏冷轻轻“呸”一声,知道他在故意嘲讽,懒得理,迫不及待夹了一块排骨。
吃着吃着,表情就不对了,一抬眼,季见予唇畔含笑盯着她,挑了挑眉。
“我猜叔叔味道的排骨,就是鸿森酒店的黑排骨,有一次和阿中他们一家吃饭,你一个人干光了一盘,我印象深刻。”季见予故意调侃她,“没见过哪个女孩这么能吃肉的。”
“所以你就能做出来了?”苏冷当时觉得有点可怕,是他这个人,太强了,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没什么事情能让他受挫吗?
而且他调的味道,真的几乎和苏南添掌勺炒出来的一模一样。
季见予小幅度嚼着一块牛肉,其实他不爱排骨,问她:“怎么样,合苏同学的口味吗?”
“勉勉强强吧,没有我爸做得好。”受不了他缠绵的目光,她转移话题,半真半假,说她想爸爸了。
那个时候,苏南添不在她身边,可她身边有了另一个可以做出不酸不甜“酸甜排骨”的少年。
回季家吃饭,他好像也做过一回,但那时候她舌头烂了,吃什么都兴致缺缺。
两人关系有所好转,他在家里也做过,但那好像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电梯卡在某一层迟迟上不来,苏冷从楼梯往上跑,到二十八楼,到最后,两条腿都麻木了,抬起来都困难。
她站在走廊,面对两边眼花缭乱的房门,耳边全是自己沉重急促的喘息,突然茫然。她要干什么?就算是他做的,那又如何?他自己愿意做的事,和她有什么关系。眼前黑了一瞬,苏冷拨了拨头发,想起来自己是要找他兴师问罪的,让他少自作多情不讲道理闯入她的生活。
但好像也没必要,他不会听的,她越生气,他会越得意,证明他的一切不是徒劳无益。
有一间房门突然打开,苏冷心跳一顿猛地抬头看去,一对小情侣衣不蔽体吵架吵到外面来了。
女人看到苏冷,挡在男人面前,完全不在意自己漏了大半,只怒气冲冲指责苏冷看她男友。
愚蠢至极的不讲道理。
苏冷一时想不起一句英文,脑子宕机,无奈一笑转身走了。走了几步,身后还在骂,各种不堪入耳的单词,她皱了皱眉,停下来转过身,正好摸到口袋里有烟,不紧不慢靠墙点了一支。
那对男女十分不可置信,喊破嗓子,气冲冲要过来扯苏冷头发的架势。苏冷好整以暇一笑,似乎是热闹看够了,突然烟拿开,脸色一变,对着他们一顿输出,也不讲究语法,只是每句话里都要夹杂bitch、fuckyou……
没等那两人有反应,苏冷抬手将头发一拨,踩着猫步走了。
电梯门关闭前一刻,越来越窄的视野里似乎看到对面有一间房门开了,也许是被外面的动静吵到。
苏冷毫无歉意,因为那两人比她更扰民,她本身就不是一个会主动给自己揽错的人。
太久没这样和人对骂了,苏冷有些缺氧,在电梯里晕晕乎乎的,忘了按楼层,跟着下到了一楼。她顺势跟出去,看今夜天气晴朗,一个人慢慢走到了那晚买烟的小店,又买了一包猫粮,抱在怀里开始找那只短尾。
很久,在一盏失缮的路灯下发现了颗毛茸茸脑袋,苏冷试图靠近,可它不如那晚这么亲人,一双发着绿光的眼露出几分警惕,一溜烟跑出一段距离,藏在垃圾桶后面,慢慢探出头。
苏冷猜它是被欺负了,没有紧追不舍,慢慢蹲了下来,往地上洒了一把猫粮,也冲它歪了歪脑袋,莞尔一笑。觉得有点冷,她点燃了最后一支烟,久久才吸一口。感觉街道变暗了,苏冷往嘴里塞颗糖,寻觅了一下灭烟桩,感觉有人一直跟着自己,正要回头,动作突然停住了,冷笑了声,继续往前走。
指尖不停捻转着一截烟头,漫无目的,实际上心里想的是要把烟头摁到那人胸口。
这种事她也不是没做过。
陈弥说得没错,她永远有颗叛逆、无理、自我主义的十七岁少女心。
也许只是需要一个契机,一个人,来唤醒。
眼见地上的黑影越来越近,她忍无可忍一回头,所有预设好的动作全都作废,紧接着闻到了很刺鼻的酒味。白人男子也没先到她会突然转身,表情一怔,随机惬意摊手,不怀好意地搭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