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功夫,是个练家子。”
唐恩城在旁附和道:“黄老爷你是不知,当日孙百户在京师大校场,赤手空拳,眨眼间就把二十个军户打死,几千人可以作证···”
黄仁世上下打量孙世瑞一番,指了指案头的公文:
“这,是孙督师主意?”
“白纸黑字在此,有我爹的条记(印章)!还能有假!不止督师一个,京师几位大人,也有意推动此事,潼关卫虽不及西安府城,清屯得力的话,追缴百十万两饷银,也不是难事。”
黄仁世脸色微变,拱手道:“此事关系重大,两位请坐,看茶!”
“看上茶!”
黄仁世重新招呼两人坐下,唤来婢女上茶。
孙世瑞只觉厅内异香浮动,由远及近,及至抬头看时,一个端茶的婢女摇曳生姿,已然来到身前,原来异香就在这里。
那婢女约莫十五六岁模样,暗香浮动夭桃浓李,匆匆给三人沏好了茶,拎着个紫金茶壶,倚在门口,一双桃花眼不住觎着孙世瑞雄伟身形,过了好一会儿,才一步三回头,退了出去。
孙世瑞只觉被这双媚眼勾了魂儿,看了一会儿,直到唐师爷在旁咳嗽两声,才回过神来。
唐师爷抚掌笑道:“这潼关城内,可以不知道指挥使大人是谁,可以不知道兵备佥事是谁,也可以不知道按察使是谁,但不能不知黄老爷您啊!”
“黄老爷也知道,督师为剿灭流贼,急需粮饷,所以才找到您。刚才老夫说得很清楚了,一则追缴佃租,二则补缴利息,只要您出面,促成此事,得了粮饷,三七分账,决不让黄老爷白忙一场!”
唐恩城说罢,一双黑黝黝的小眼睛盯着黄五郎,在黄老爷身上乱转,只等对方表态。
黄仁世收紧目光,瞅了瞅唐恩城,又抬头看向孙世瑞,眼神有些胆怯,过了好一会儿,仍是沉吟不决。
孙传庭急需粮饷,所以才这狗急跳墙,打起了大户的主意。
不过孙督师好歹是皇帝派来的人,做事须得顾全颜面,有些事情不方便自己做,只能交给别人。
清屯追缴,也不是头一遭,原先就在西安做过,收效颇为显着,靠着清屯所得,打得李自成连连惨败,可见是得了不少银子。
这回不仅要清屯,还要追缴利息,算下来几百万两都打不住,若能得到三成····
可是真按照公文推行下去,收取大户们三分利息,潼关怕不是要立即翻了天。
得罪潼关其他大户,兴许还有生路。得罪眼前孙传庭和眼前这个活阎罗,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这厮好歹是个百户,此人还与贺人龙勾结····黄仁世前思后想,拿不定主意。
唐师爷一字一句道:“若是孙督师因粮饷不足,败了,李自成杀回潼关,到那时,潼关一十八家是什么下场,不必老夫多说了吧。”
黄仁世仍旧犹豫不决:“大明养士三百年,我好歹也是生员,免赋免捐·····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为何要和你们铤而走险!”
孙百户拨了拨桌子上蒸鱼,整整一条鱼,几个人几乎没动一筷子。
“黄老爷,有句话,不知你听过没有?”
“请公子明示。”
孙世瑞盯着黄五郎的眼。
“风浪越大,鱼越贵。”
“等以后陕西外加北直隶,都让黄家做生意,千万两的生意,都归黄家,到那时,你就会庆幸自己今天的选择。”
孙世瑞见他还是摇摆不定,咬了咬牙,亮出底牌:
“等解开封之围,我自会让督师说服周王,将他开封周边的“官店”(注释2),转租一半给黄老爷。”
官店利润之大,足够让黄五郎这样的豪商咋舌。
福王朱常洵曾造屋二百余间,役夫千百余人,并向朝廷要求“将各项客商杂货俱入官店卖,不许附近私店擅行停宿”。还擅自规定“杂货一车征银八分”,收益全都装进自己腰包,以此积累百万家财。
孙世瑞不等黄五郎拒绝,继续给他画大饼:“若黄老爷肯襄助督师,潼关军民勠力同心,击退流贼,收复中原失地,督师也可考虑劝说周王,将圣上赏赐周藩的盐引,转让些许给黄老爷。”
黄仁世听到说盐引转让几个字,顿时双眼放光,脚下一软,差点瘫软在地。
有明一代,盐商赚钱大致流程是这样的,先用银子去买盐引,然后再去盐场提盐出来,转手再卖下去。
只要有盐引,几文钱一斤的盐,转手就卖个二三十文钱一斤,几倍的暴利,层层销售,最后到老百姓手中,要几十文一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