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从舟一动不动,微微垂眸,任由月光落在她的睫毛上,在眼睑落下一点阴翳。
“舟舟?”钟离温和地询问。
蒲从舟指尖轻轻一动,她忽地抬头,看向月光下立着的温迪和钟离,笑了起来,说:“爹地,还有风神大人……我决定了,我想留在枫丹,就不和你们走啦。”
温迪轻“咦”了一声,但眼中的笑意没有减少半点。钟离则轻轻一叹,拉出一张椅子,缓缓坐下,交叠双腿,抬头注视着蒲从舟,问:“为何?”
“我不能再给你们添麻烦了啊。”蒲从舟摊了摊手,说,“爹地和风神大人又不是我真正的父亲,能对我好到这个地步,甚至把沫芒宫砸了——我觉得已经很好很好了。”
蒲从舟停了停,走到钟离身边,轻轻拽了下钟离的衣角,小声说:“……如果我回去了,那维莱特一定会想方设法地跑璃月,这对爹地来说不好吧。”
“哎呀呀,还是一样偏心呢,都没提到我。”温迪笑了起来,看着蒲从舟,调侃说。
“你又不管事的……”蒲从舟无奈地说。
钟离轻笑一声,停了一会,指尖轻柔地摩挲了下椅背,温和地对蒲从舟说:“你早就知道了。自答应来枫丹起,你就从未想过回去。”
“是啊,我知道的。”蒲从舟眨了眨眼睛,叹了口气说,“我早就知道那维莱特这性子……知道我揣了小水龙不可能不管,他是枫丹的最高审判官,也不可能离开枫丹……如果我不想留在那维莱特身边,最好的办法就是不去见他。”
“但你还是来了。”钟离轻叹一声。
“是啊,来了。”蒲从舟沉默了下,走到温迪身侧,透过窗户眺望远方,恰好能瞧见月光下波光粼粼的海面,“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选……但选都选了,我也懒得多想了。而且谁知道呢……我说不定真能爱上那维莱特……如果我真的不想留在这里,等崽崽出生我回去就是。”
蒲从舟伸出一只手,低头瞧着手心上流转的银色光辉,偏了偏头,看着月光将她的长发镀上了一层薄薄的银,然后才叹了口气,懒懒地说:“但我就是气不过啊……凭什么是我揣了崽?不是他揣崽?凭什么要我背井离乡去找他啊?啊?我真的很舍不得甘雨姐姐和魈哥哥的……”
钟离忍俊不禁,站起身,摸了摸蒲从舟的头,温和地说:“若是魈听你这样唤他,他会开心的。”
“得了吧,”蒲从舟反驳说,“他只会红着脸对我说‘不敬仙师’!”
钟离又笑了。
“好了好了,要叙旧到什么时候啊。”温迪坐在窗边,背着月光笑着说,“快走吧,没必要这么依依不舍的——璃月和枫丹离得又不是很远,随时可以回去的。”
钟离轻轻点头,注视着蒲从舟说:“枫丹不是一个太平的国度,你若决定留下,最好明白你是为何而入局。”
蒲从舟沉默了很久,静静望着窗外的海面,和海面尽头高耸的山峰。
不知过了多久,蒲从舟才轻轻点头,说:“知道了,谢谢爹地。”
一阵轻柔的风席卷了整个旅舍,温迪笑吟吟地对蒲从舟挥了挥手,轻快地说:“那我们先走啦!记得风花节来找我玩哦!”
“好!”蒲从舟也笑着招招手,对温迪说,“一定!到时候我会带着那维莱特一起去的!”
“说好了哦!”温迪笑着答应了,顺着风转了个身,和钟离一起掠出窗外。
“等等——”蒲从舟忽地想起一件事,趴到窗台上,对钟离和温迪的背影喊,“帝君,风神大人——我真的是蒲公英变的吗?”
“咦?”温迪奇怪地问,“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维莱特提过一句我体质特殊来着,”蒲从舟很认真地说,“而且如果我真的只是蒲公英花变的,你和爹地应该不太可能这么重视我吧?”
“莫要想太多了。”钟离轻轻落在蒲从舟身前,温和地说,“在枫丹若是过得不好,随时可以回来。”
“知道啦知道啦……”蒲从舟笑着说,“再见啦。”
“嗯。”钟离颔首。
……
清风卷起一金一绿两色的光芒,很快消失在枫丹的茫茫夜空。蒲从舟望着光消失的方向,发了会呆,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轻轻的响声。
枫丹
蒲从舟倏地回头,见身后的旋转阶梯下立着一道身影,湛蓝色带着点荧光的飘带扬起。
蒲从舟叹了口气,轻盈地几步跳下阶梯,走到那维莱特身后,伸手想去拽他缠着雪白发丝的蝴蝶结,手却不知为何停在半空。
倒是那维莱特先听到蒲从舟的动静,静静地回头,长发掠起,一点雪白的发丝柔软地缠绕了下蒲从舟的指尖,冰凉光滑的触感一瞬而逝。
蒲从舟微微一怔。
那维莱特对上蒲从舟的目光,明显也有些微讶,停了下,才温和又有些不确定地说:“……听说,你决定留下来。”
蒲从舟有点好笑,说:“你消息倒是很灵通啊……钟离告诉你的?”
“……钟离?”那维莱特怔了下。
“哦哦哦,就是帝君——忘记你不知道他的代号了……”蒲从舟揉了揉有些疼地太阳穴,这才抬头看向那维莱特,歪着头瞧着他的反应。
“嗯……是摩拉克斯和我说的。”那维莱特颔首,若有所思,“这里不是常住之所,我或许要为你安排新的住处……”
“安排什么住处,就和以前一样,我住你那吧。”蒲从舟摊了摊手,说。
“你……”那维莱特微微睁大了双眸,轻抽一口气,才平缓地说,“我以为你不会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