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神像四十几年了依旧未见磨损,反而愈发容颜精致,似乎浑身上下散发出一层淡淡的亮光,见状贾母和赖嬷嬷眉眼间带着抹气色,双双屈膝下跪,感恩还愿。
贾母认认真真磕头,“信女多谢警幻仙子……”
她一知晓元春承幸,便第一时间来求仙子庇佑了。
要知道这警幻仙子可灵验的很,想当年她久久不孕,被人嘲讽着不下蛋的母鸡,便是听了南安郡王世子妃,现如今的老太妃指点,从金陵请回了这一尊仙子,时刻供奉着,没一月她便怀了。还有这仙子保佑她让得宠的妾室失宠,让怀孕的妾室皆生女,让……
贾母叩谢感激完后,倒是难得和颜悦色一分,边赖嬷嬷去打探贾珍等人的消息,边命人备车,第一次去探监。
一跨入大牢门槛,迎面而来便是一股恶臭,越往里走,味道越是恶心让人反胃。贾母捂着帕子竭力要遮住刺鼻的酸臭腐朽,一步步小心的踩在阴暗狭窄潮湿的过道里,竭力压住心里腾起的憎恶。她厌恶王夫人,但更厌恶贾赦,最憎恨贾珍。可到底里贾母也算大风大浪历经多年,一个从孙媳妇一路熬成老太君的人,在大理寺牢房呆过一夜后,便骤然冷静清醒了几分,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明白了此后奋斗的目标—她不欲与贾珍此刻争“芝麻绿豆”的事情,待她活成了帝王曾外祖,贾家成了外戚。到时候捏死贾珍等人,跟个蚂蚁一般容易!
到达了关押王夫人所在的牢房,贾母维持着国公夫人的风度,侧眸看了眼自己重新购买回来的心腹鸳鸯。
鸳鸯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对狱卒行个礼,递过一个朴素的荷包,笑容甜美着:“劳烦大哥您了,这些钱,我家老夫人请诸位喝个酒。”
狱卒再上下打量了眼鸳鸯,伸手捏了捏鸳鸯的手,感受着那似乎如葱段的手,露出一口黄牙,嘿嘿笑了一声,“到底是大户人家出生,懂规矩啊。不过你们尽快,就一炷香时间。”
边说捏了捏荷包,感受着那薄薄的厚度大笑了一声,而后狱卒挥了挥鞭了在牢房栅栏上:“贾王氏,有人探监,出来。”
说完,便又抬眸看了眼鸳鸯,扬长而去。
鸳鸯忍着吐口唾沫,啐了一脸的冲动,垂首,赶忙擦拭自己的手,但迎着贾母望过来的厉光,咬了咬唇畔,恭敬站立一旁。
在牢房内的王夫人听着鞭声,瑟缩了一下,缓缓转头看了眼在门口站立的贾母,旋即露出一抹希冀来。
自打她被得一年有期徒刑的刑罚后,便从大理寺牢房转入关押服役的城西牢房。当跨入城西牢房这道门槛后,她才发觉大理寺的牢房还算不错了,起码还没到如此幽暗阴森,恍若人间炼狱的地步。而且,她万万没想到牢房竟然还有这种区分,各个衙门内的牢房关押的不过是等待判决的犯罪嫌疑人,等结案定罪处罚后,便会按着处罚分配去各个牢房,死牢什么且不说,像她所在的城西牢房,男的每日要出去干苦力,便是女的也要每日耕种织布。
那些狱卒完完全全把他们当做牲畜在使唤,打骂恍若家常便饭。哪怕她自己拿钱打点过,哪怕她的大嫂来帮忙说情过,可是依旧也没有多少用处。毕竟,在京城中,一个匾额砸下来,七八个五品官员。她所仰仗的娘家就这样落败了。
而且,牢房内的女囚也是个个凶残粗暴,哪怕打点好了狱卒,要是让她们不满意,这些人还能联合排挤她!
她一辈子都被遭受过此等屈辱!
王夫人时时刻刻都在恨不得掐死贾珍,掐死贾赦,掐死贾赦的老母贾史氏,但当转眸间看到贾母,却又忍不住眼含热泪,带着无限的希冀之色。她甚至愿意下跪磕头,当牛做马,只要人能够想办法让她免受牢狱之灾。
“太太……”王夫人神色激动,起身的时候还脚步趔趄了一下,跌跌撞撞奔向贾母。
哪怕有牢房栅栏阻搁着,但是当眼见王夫人蓬头垢面,恍若一团发臭的煤炭奔过来,模样竟比乞丐还不如,非但贾母,便连鸳鸯神色也有些惊愕,脚步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几步。
见状,王夫人的脚步一滞,整个颗心恍若放在滚烫的油锅煎炸过一遍,鲜血淋漓,却也将心脏表面炸出了一层油层,包裹着她此时心底深处那些仇恨。这一瞬的停滞快得谁也没有察觉出来,王夫人佯装又趔趄了一下,继续跌跌撞撞的奔向贾母,口中带着抹急切与关心,连声开口:“太太,宝玉怎么样了,他怎么没来,是不是嫌弃了我这个母亲?”
边说,王夫人眼角的泪珠一颗颗的落下。
见人一开口便是关心宝玉,贾母面色缓和了几分,努力压制着心里的不适,掏出手帕擦了擦眼角,沉声道:“你这说的什么话?宝玉他有大才,此时此刻自然在学堂好好学着。你……”
道了一句“受苦”,贾母示意鸳鸯将准备的一些吃食递给王夫人,努力让自己半蹲下身子,靠近了人一分,压低了声音,眼眸带着抹凶狠,只用两人能够听得到的音量,开口:“你若敢再随便听信谗言,胡作非为,毁了我的计划,到时候苦的只有你的儿子女儿!”
闻言,王夫人一颤,下意识的看了眼贾母。
贾母缓缓起身,一副慈爱模样,将手帕递给王夫人,“且莫哭了,擦擦泪。瞧瞧你,都是当祖母,外祖母的人了。”
听到最后一个词,王夫人原本灰暗的眸光旋即迸发出了一抹强烈的光芒,嘴巴颤颤张开,蠕动了许久,结结巴巴开口:“外……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