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吼完,目光触碰到脸色阴沉,不虞的司徒锦。对方目光锋利,锐不可挡,整个人就像出鞘的宝剑一般,气势瞬间萎了,整个人如同被戳破的皮球,咻的一声,干瘪下来,眼珠子飞快了一转,左右巡视了一眼,立马后退几步,朝柱子后面,躲去。
焉哒哒的缩在柱子后面,等待皇帝气消了,再出来!
反正不管怎么样,现在他意识在皇帝身子里,皇帝拿他没办法!
司徒锦:“……”
听着贾赦以下犯上的大逆不道之语,额上青筋暴起,司徒锦脑门一突一突的直跳个不停止。这一句一句听下来,忽地之间,怒气渐渐消散。跟人纨绔计较,简直是他活的太有时间了,但是,身子微微偏转,看了一眼往柱子后面躲去,探出一个脑袋来瞧一眼的贾赦,“咯噔”一声,脑海里名为理智的弦,瞬间断了!
可是,眼下燃眉之急,不是跟人计较。而是,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折!
四字五字真言也就算了,但是字迹不一样,可真是千思万虑,棋差一招。
这混玩意,怎么连仿写个字迹也不会??!
坐在御座之上,摊开奏折,司徒锦看着上面的白纸黑字,无奈的单手扶额,一手沿着御案轻敲。
忽地有风吹过,殿内烛影微摇,司徒锦垂眼,缓缓道:“你觉得是找个借口把奏折给烧了好呢?还是说你是佞臣好?”
一般的请安折子,写了就写了。
但是重要的军政事务,皇帝朱笔御批之后,还要下发内阁,六部,进行统筹安排。这些都是要记档存案的。最为重要的事,皇帝朱笔批复,卷面之上,从无污迹,涂改之地。
盖因防有人借机生乱造假,也是彰显皇权之威势,皇帝从来不会出错。若是偶尔有错字,在那地方上也得在加盖玉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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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皇帝不怒不喜,不咸不淡,不紧不慢的声音,躲在柱子后面,贾赦微微斜身,睁大眼睛,瞧了一眼,狠狠的松了一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珠。
他刚下静下来,一回忆,发觉自己胆子大的能咆哮皇帝,简直是回想起来就后怕。连后背都被静谧无声但又压抑无比的氛围吓出来的冷汗,浸透了。
现在,危机总算过去了!
但是,听得话语的内容,思绪渐渐回笼的贾赦略略思索一番,心中瞬间陡转,神情一滞,喉头一梗,舌头打结,“烧……烧,奸……奸佞?”
看着贾赦胆颤兮兮的模样,莫名的司徒锦觉得火气微微褪去了一丝的热度,连脸上的表情也和缓开来。这种类似乎看到你不开心,我就开心的感觉,还真不错!
“这白纸黑字,铁证如山的证据是那么好消灭的?”司徒锦嗓音低哑道:“若是真烧了,难道真还要发回去让他们重写一份?至于,佞臣……”司徒锦话语戛然而止,冷冷的瞥了一眼贾赦,眼中露出浓浓的鄙视嫌弃之情。
“……”
贾赦心口梗窒,皇帝这什么意思?
以为他这张脸,很好看?!
他赦大老爷有权有钱又没追求,需要眼巴巴的抱着皇帝大腿不放吗?!
饶是如今契兄弟风气盛行,但他满院子的小妾,从来不爱这一口。
狠狠的捏了一把皇帝的脸蛋,以示意对容颜的嫌弃,他们都是一样四十出头的老爷子了,谁也不嫌弃谁。但是下一秒,疼的嘴角直抽,贾赦捂嘴“哎呦”的叫开了。
“咳咳……”司徒锦眉目一挑,他还真没见过这么蠢的!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开。
但是,拿着他的身躯,做如此蠢的动作,怎么看都心里忍不住想揍一顿贾赦!
“不就是字迹不一样,撕开了重写不久行了吗?”听人一笑,贾赦怒瞪,“你要是在磨蹭,就来不及批复奏折了!到时候,丢面子的是你——皇上,又跟我贾赦没有关系!我贾赦就是个混不吝的,谁会管我死后如何,但是你,一言一行都会被记载下来,哼!”让你笑!我让你青史留名!
司徒锦:“……”
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许久,司徒锦眼眸一冰,冷冷一笑,“撕开?贾大将军素日连官印都没敲过吗?官员字体纵然多变,的确可以找擅长仿篆之人临摹一番,但官印,你以为是萝卜泥,能随随便便的就刻一个?!”
“那……不随随便便刻一个?”贾赦看着眼中冒火的司徒锦,微微有些心虚的错开目光,声如蚊蚋,弱弱的说道。
一等神威将军虽然是虚位,但官印衙门事务也是有那么一点点的,但是除了实在避无可避,逃无可逃的大朝会,其余时间,他压根不会出现在衙门之内。而且,他也没什么大野心,就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就行,对军务横插一手,不是让增加下属工作量吗?
这种折磨自己,又折磨别人,他才不干呢!
至于上奏的折子,顶多三节两寿,抄一份文采好的,直接让门客撰写也没多大的关系,皇帝又不会看他的,能呈送道御前的请安折子,大多是皇亲国戚,封疆大吏,或是皇帝宠臣的。
最为重要的就是那个印。
证明自己身份的印章!
“你……”司徒锦恨不得奏折直接飞下去,砸人脑袋。
“要不然,就多刻几个?我知道有一家古董店老板就是做偏门生意的,技术十分高超!”贾赦略微得意的介绍道:“那少东家与我颇有几分交情!”
“能一夜之间刻十三个省份,五个总督的印鉴?!”司徒锦翻阅贾赦的记忆之后,自然知晓缘由,面色又暗了一寸,“此事容朕想想!如今,”司徒锦瞥了一眼堆积如山待返工的奏折,又目光移到蹲着跟鹌鹑一样的贾赦,嘴角一扯,淡淡道:“从明日开始,对外宣传病重,你先把字给朕练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