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边,那些修为较低的修士甚至感到尖啸声要化为实质,金丝般扎入他们双耳,脑海中一片嗡鸣,头痛欲裂。
而直面呼啸的姜柏云则眨了眨眼,视线绕过女妖,直直望向它身后:“师尊?”
“别装模作样……”女妖下意识回以怒骂一声,顿了顿,才察觉出些不对劲。
极度危险的悚然感让龙尾上的鳞片微微炸起,鬃毛直立,女妖还来不及回头,就有一道明若日月、强横无比的剑光横扫而来。
霎时间,重山迭嶂似的波涛被生生荡平,女妖迅速调动浑身妖力应敌,但磅礴的灵力如山如海般压下来,将它的一切挣扎消磨为泡影。
这是“天道”根据白龙的躯体,一比一塑造还原的肉身,按理来说应该比山峦更加坚固,刀枪不入,却还是被星浔一剑拦腰斩断。
龙尾脱离腰部,噗通一声沉入海里,将苍蓝中裹着白色泡沫的海水染成一片血红。
此时正是暮色沉沉之时,血光倒映着天边鲜红的夕阳,仿佛大片落霞织就的锦缎垂进了海里。
鲜血自女妖口中涌出,它趴在海t面上,从披散的长发之间费劲地抬起脸,仰视着出剑之人:“星……星浔……”
透过凌乱的发丝,星浔看清它的面容,瞳孔微缩。
它竟是在这关头,利用妖力幻化出了另一张脸——那是长明剑君的脸,面色苍白,眉间因痛苦而蹙起,嘴唇不安似的嗫嚅着,连神态都学了个八成相似。
无论是星浔还是天音尊者,见到这幅场景,都不由得怔住了。
注意到她们并非无动于衷的反应,女妖以为自己的手段起效了,继续学着记忆中长明剑君的语气道:“星浔,许久未见……”
“你现在终于变成这样厉害的大人物了啊,真好。”
长明的声音虚弱地颤抖着,内里却含着欣慰的笑意,让星浔剎那间觉得,如果长明真的能够活着与她重逢,应该也会温柔地吐出这些话语,“你知道吗?我从不后悔用命换你,因为我一直觉得,你能做到的会比我多的多……”
星浔踩着风下落,沉默着停在女妖身前。
“星浔!”不远处,天音尊者焦急地呼唤,“不要被这妖孽蛊惑了!”
“我不是……”女妖做出茫然受伤的神色,“我只是想再看看你们,星浔。”
沉默不言,星浔俯身,冰凉的手指轻轻碰在女妖沾血的脸庞上,冷得好似一柄利剑贴上肌肤,让它微不可查地哆嗦一下,面上的微笑却愈发惑人。
它心中暗喜,觉得星浔也没什么不可一世的,哪怕修为盖世,如今还不是被它抓住弱点迷惑?
“星……”女妖刚刚又吐出一个字,骤然顿住。
吸了一口气,它慢慢垂下头,就看见星浔的倾日月已径直穿透它的心口,灵气如细小的尖刺一般,透过伤口钻入它的血肉和经脉,向身体各处游走。
“长明陨落前,尚且不知晓我的真名,”星浔握住刀柄,脸上的神情是怀念的,手里的动作却是毫不留情,甚至慢慢旋转刀柄,搅动女妖的伤口,“还要感谢你,让我听见长明唤我一声真名,也算是了却我心头一桩执念遗憾。”
“不过,你不配顶着她的脸,妄想冒充她。”她垂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疼得浑身抽搐的女妖,轻声说。
话音刚落,星浔便拔出贯穿它心口的剑,女妖的身形顺着这力道摇晃几下,随后彻底仰面倒在海面。
咽气前,泛着灰白的眼睛直勾勾望向天幕,似是不甘地渴望回去。
然而一道波涛打过来,那双眼睛便被海水淹没,无声无息地沉入海底。
「星浔,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一阵带着腥味的海风吹来,隐隐捎来“天道”怨愤的咒骂声。
星浔静静抬眼,瞥去漫不经心的一眼,丢下一句:“随时恭候。”便转身离去了。
……
劫后余生,北域很快恢复往日的平静,只是沙滩上一具具暴露在夕阳下的残破白骨还等待着人们处理。
修士们打坐休息半日,伤势和灵气消耗都不严重的修士就自发帮助村民们重建村落。
灵气浮动,托举着各种木材、瓦片悬浮在空中,以普通人看得眼花缭乱的速度重组着,一座座舒适美观的楼房平地而起,周围围满了好奇的村民们。
“好!多谢仙师!”村民们个个看得目不转睛,只听叫好声一片。
还有不少村民拿出自家精心腌好的鱼干、虾片,热情地款待这些修士,又是端茶倒水,又是嘘寒问暖的,让修士们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劲儿十足地修好房屋。
医修们也清闲不下来,此时医庐内早已人满为患了。
许多凡人在仓惶逃亡之中,不慎摔了腿、撞了胳膊的,还有渔人英勇地站出来与骸骨怪物搏斗的,同样难免受伤。
但神奇的是,偏偏所有人的伤势都正巧绕过要害,有惊无险的程度让这些经验丰富的医修们瞧见,都啧啧称奇。
“肯定是有各位仙师们庇佑,我们这次运气好着呢!”江娘子被骸骨的利爪抓了几下,伸出血淋淋的胳膊给人包扎,脸上却透出轻松的笑意,“不是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咱们的福气定然还在后头等着咱呢!”
易玦和简柒在解决骸骨时,也受了一点轻伤,正好坐在江娘子对面,见她豁达的笑容,都感到几分欣赏。
“你当时就是用的这破鱼叉,把几个白骨打散架的?”简柒上上下下打量着江娘子随手搁在手边的鱼叉,惊讶地问道。
简柒说话一向心直口快,带着几分不留情面的刻薄,许多人一照面都感到难以招架,觉得她是一个不好相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