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无所谓，眼前这些人——也足够它暂且缓解一下饥饿了。
女妖舔了舔唇，嘴角扯出一个兴奋邪意的笑容。
怒海惊涛（8）
易玦穿越之前看过一部自然纪录片，里面的蚂蚁在面对大火时，会聚集合抱成一个球，快速穿梭过火焰的范围——在无数同类被点燃、烧焦的气味里，总会有火球中心的幸运儿成功越过火光，踏着同类烧成黑炭的尸体爬出来。
那些自海面下爬出的白骨同样如此。
修士们会由于灵气消耗过度而疲惫，但它们不会累、不怕死……
只要数量堆积得足够多，总会有白骨能够抓住修士们应接不暇的间隙，爬上海岸。
简柒一开始下定结论，这些白骨是千百年来海妖的尸骨，其实这并不完全正确。
在密密麻麻的长有鱼尾、鱼鳍等结构的骸骨之中，也混杂着许许多多普通人族的骨架——它们或许是死于飓风或海难，或是被四通八达的江河湖海冲刷到极光海，一具具沉在海底，直到今日破水而出。
骸骨的脚掌踏上沙粒，尤挂着海草的眼窝前逐渐长出一层皮肉，下颌骨开开合合。
起初只能咯吱咯吱作响，发出令人牙酸的骨头摩擦的声音；后来随着皮肉覆盖住白骨，它们嘴中长出了柔软、猩红、灵巧的舌头，像是狡猾的蛇一般发出迷惑人心的声音。
村庄内，有些躲在家里的人们躁动起来，再度像陷入梦魇似的，不管不顾地想要打开门冲出去。
“我好像听到妈妈的声音了……”
“别拉我，让我出去！囡囡在叫我，她一定很想我……”
“大哥在呼唤我，几年前他就是翻船失踪的，会不会是大哥真的回来了？”
原本死寂的村落瞬间喧哗起来。
有人绞尽脑汁阻拦想要夺门而出的亲朋邻里，有人拍着被旁人锁住的门，激动地回应着白骨的呼唤，有人毫不犹豫地踹开门窗，循着声音跑到大街上……
而出门的所有人，无一例外死于和“故人”重逢的第一面，血水四溅，染红了他们凝固的笑容。
一具具长着脸的白骨埋头大口啃噬着血肉，村子有一剎那的寂静，随后尖叫声便此起彼伏地响起。
更多村民还躲在屋内，透过窗户下一条狭窄的缝隙窥视外界，看着那些白骨一顿饱餐，然后再度抬起沾满鲜血和碎肉的脸，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它们脸上的皮肉开始扭动、变幻，本能地变成另一副可以利用的模样，以此引诱、寻找下一个猎物。
于是更多的大门被踢开，但这次村民们不是为了主动羊入虎口，而是受不了被白骨缓缓逼近的压抑感，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向更远的地方。
一时间，长着人脸的骸骨和普通人族几乎占满半条路，它们、他们都踩着被啃食过的尸体奔跑着。
江娘子在屋内将外界的场景尽收眼底，她神色凝重，攥紧了拳头，对同一屋檐下的年轻渔人们说：“继续待在屋里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我们不能总是什么都不做，就等着仙师们来救我们……仙师们在大海前，要面对的危险远胜于我们。”
说着，她抡起一把锋利的鱼叉，在空中挥动几下，确认称手后看向其余人：“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出去，拼一把？我们也是常年与风暴、大海搏斗长大的勇士，面对巨浪犹且不退缩，在这个关头当什么缩头乌龟？”
其余人微微一怔，互相对视几眼，目光逐渐坚定起来，纷纷附和：“没错，不能坐着等死！”
“我们能拖起来几十斤的大鱼，没道理对着几具骷髅束手束脚！”
于是渔人们翻箱倒柜找出鱼叉、砍刀、榔头，憋着一口气冲上街道，寒芒在空中划过，狠狠敲击在白骨身上。
好在这些骸骨只是数量多起来可怕，单个个体长久经过海水侵蚀，不怎么坚固，若非有“天道”有意利用，早就散架了，这让渔人们有了抵抗之力。
被巨大力道打中的骸骨向后飞去，更有甚者指骨等部位直接脱落，高高甩向旁边慌不择路逃命的人群。
场面很快混乱起来，街道上人群推推嚷嚷，尖叫、哭嚎和打斗声混杂在一起，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
前方的修士们同样注意到了身后的乱象，只是实在分身乏术。
代表邀月宫的姜柏云站在最前方，她双眼紧紧盯着海面上升起的白骨巢穴和龙尾女妖，耳旁却萦绕着后方弱势的孩童、老人的哭喊声，心底不断挣扎着。
从长久之计看来，还是应该先毁掉巢穴才对，t否则怪物将源源不断地出现，但是现在正在求救的人们又何其无辜呢？
为了救更多人，这些人就可以在此刻被放弃吗？
到底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姜柏云一心多用，心情挣扎之余，神识也在密切观察着巢中妖女的特点，在心中结合过往经验推演应敌之策。
“你想救他们吗？”一道声音淡然如清风，轻轻吹过姜柏云的耳畔，引得她猛然转头。
姜柏云对上一张神情悲悯的、眼蒙白纱的陌生面容，不由得感到惊诧。
这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为什么她居然丝毫没有察觉……
哪怕神识扫过，眼前之人也如她的气质那般，像清风，像白云，像自然天地间的一切，无法特意感知，无声融于万物之中。
姜柏云见对方迟迟没有动作，只是隔着一层白纱静静地回望着她，心知对方应该并无恶意，便开口询问：“……你是谁？”
“严格而言，我没有名字，不过如果需要，你可以呼唤我‘弥’，”她语气轻柔地回应姜柏云，“我会出现在所有心怀祈愿的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