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当星浔的声音轻轻飘落时,姜柏云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北域门派不如中域众多强盛,恐怕难以抵御……是否要徒儿向各大宗门颁布共济令?”
邀月宫作为仙门之首,除了平日负责举办重大仪式、大比等,还肩负着统领众多门派和正道修士,庇护苍生的使命——而“共济令”正是手段之一。
需要请出共济令的灾祸,无一不是牵扯到数以万计的生灵存亡,因此共济令一出,位于四海的修士皆能在瞬息之间看到有关讯息,任何宗门任务的优先级都位于共济令之下。
相应的,修士自愿参与共济令任务,能得到的报酬也远远超过完成普通宗门任务。
或是单纯为利,或是为积善行德,或是为明证道心,许多修士在权衡利弊后会选择接下共济令,尽一份力量庇护一方山河,也是一件大功德。
虽星浔没有透露更多,但姜柏云了解她家师尊——她口中的“大祸”,必然不可小觑。
上一次共济令出世,还是在仙魔之争时,而哪怕是那样规模的战争,星浔也未曾用“大祸”来形容。
所以姜柏云心里的一根弦立即紧张了起来。
对于她的问题,星浔回答:“尽快。”
“此祸若是不除,整个人族,乃至魔、妖两族都会成为被圈养的猪猡。”
星浔有些预感,自己自穿越以来神魂分分合合,与“天道”明争暗斗数万年,很快就要迎来正面的交锋。
这一世已经是曾经的易玦算计而来的天时地利人和,若是仍然无法和“天道”抗衡,便再无出头之日。
这会是易玦翻盘的最后一次机会。
怒海惊涛(4)
“咯吱——咯吱咯吱……”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废墟下传出来,节奏急促而有规律,就像是牙齿碰撞、咀嚼食物发出的声响。
半晌,一堆圆溜的眼球缓缓滚出来,它们没什么精神地耷拉着眼皮,一点一点向外挪,还不断喃喃自语着:「饿,好饿……想吃东西……」
“天道”最近的状态每况愈下,t不可缓解的饥饿无时无刻不在它的体内燃烧,叫嚣着催促它去吞噬更多。
但是,它最近能够从人间得到的香火供奉越来越少了,为此它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选择比香火味道差劲的生灵神魂。
正常死亡的魂灵已经无法满足它,更何况,也不是所有亡灵都会被“天道”捕获,总会有许多漏网之鱼凭借着求生的强烈本能,从它掠食的牙缝间逃离,迅速遁入轮回。
所以“天道”开始频繁动用各种方式,在人间制造各种不幸和灾祸:
它要让山林在夜深人静时起火,吞没附近无知无觉的村庄;
它要让游子身下哒哒的马蹄失控,带着鲜活的生命奔入悬崖;
它要放大人们心中的恶意,让他们提起屠刀,相互残杀……
为了填补它的饥饿,“天道”不惜给世间带来无尽的灾难和困厄,毕竟它本质上就只是被食欲驱使的、不可能与任何生灵共情的怪物。
在食物暂时充足的情况下,它还会愿意留给众生喘息的时间,有些耐心地慢慢豢养食物,但现在它简直饥饿到极点,恨不得将目力所及的一切吞入腹中。
「好饿,我需要更多的神魂,更多的灾难……」
一边低声呓语着,“天道”一边穿过重重残垣断壁,来到上界的中心。
这里矗立着一块高大通天的石碑,和易玦记忆中的一样,通体散发出莹润白光,站在这古老的碑前仰望,只会让人觉得自己如蜉蝣般渺小。
但不同的是,石碑有一半被黑色的粘稠液体腐蚀包裹,污秽的色彩在白色的碑身上蔓延,那粘液缓慢翻滚着、移动着,其中时不时生长出眼睛似的纹路,带着邪恶不详的气息。
「碑,」眼球停在石碑脚下,语气不甘而愤怒,怒意之下引起雷霆,质问声中如同夹杂着隆隆雷声,回荡在空荡荡的上界,「千千万万年了,你为什么不能彻底为我所用呢?」
「明明我也算是在你的规则内诞生的,我也是你的孩子啊,为什么你在我手里却那么固执难用,像是一把没开刃的钝刀子……」
沉默一会儿,它的语气忽地缓和下来,得意地笑出声:「不过没关系,只要给我时间,我早晚可以彻底吞下你,把整个世界化为我的牧场,所有生灵皆是我放牧、待宰的牛羊猪猡。」
只是在此之前,“天道”需要解决一些麻烦,比如夫诸邺烛……哦对,最近还增加了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弥”,祂似乎企图取代它,成为新的天神。
「从没见过这号人物,你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呢?」
“天道”思忖着,许多眼珠子四处转起来,许久,才平静下来。
几只眼球聚在一起,眼球背后生出一条条犹带粘液的漆黑血管,交织成一个隐约的人形——细看,那人头顶上长着异于常人的两只龙角,腰下拖着长长的、带着鬃毛的尾巴。
「还是先解决掉你吧,」“天道”笑意盈盈地开口,那个人影也愈发清晰,原本和“天道”一模一样的声音变得趋近于女声,音调是少女特有的轻快、清甜,人影接口道:
「——我亲爱的双生半身,阿邺。」
……
易玦凭虚御风,站在万顷波涛之上。
有一捧萤火回旋在她掌心,皎皎微光如同月辉照耀下的新雪,易玦借着邺烛的力量,试图掌控这片海域。
照理来说,正常的海洋几乎是邺烛权柄的一部分,只要他想,海面下的每一处沟壑、每一个角落都能尽收眼底,为他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