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烛扶着通天古树粗壮的侧枝起身,亲切地拍了拍——这也是他的老朋友了。
当年随着创造出的生灵越来越多,碑同样产生了自我保护机制,祂创造出一棵通天的大树,把自己融入了大树中心。
而这棵大树,便是如今邺烛所倚靠的通天古树。
妖族把通天古树视为孕育天地自然的母神,自然不敢轻易伤害古树,所以碑也就深藏在树身中,平平稳稳度过许多年。
直到“天道”的出现,它以食欲为欲望,以吞噬一切为天赋,竟在踏上通天古树的那一日,胆大包天地吞噬了部分树干。
粗糙的树皮被粗暴地啃掉一片,“天道”像啃食一个香甜的甜点一样,一点点吃掉树皮下裸露的树木,最后里面露出了——一块通体缠绕符文、无穷无尽生长的碑。
这也是“天道”后来李代桃僵,逐渐掌握天地法则的开端。
邺烛现在猛然从世界开端的记忆回到现实,不由地产生一种沧海桑田的感觉,身上本就自带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古老气息愈发凝重。
直到莫枕眠一声活力四射的传音传入他耳中:‘邺烛邺烛!快帮我开一下红河,鬼市要来开辟妖界市场啦——’
邺烛抬起头,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自己嘴角浮现出一丝轻松的笑意:‘我直接把红河的暂时掌握权分你一半——不过只能限制鬼市的船入内,否则人族、妖族两边互相串门,一时间恐怕会乱套的。’
‘放心交给我吧,’莫枕眠拍着胸脯保证,‘如果有人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搞事情,也得先留一条命在。’
下一刻,妖族齐齐抬头,只见天空之上凭空出现一线虚幻的赤红。
一列庞大的游船缓缓从中驶出,两侧漂浮着宽大的荷叶,还有锦鲤在荷叶间摆尾嬉戏,场景如梦似幻,如同河流倒流到了天上。
游船停靠在一重天,最前面的船上探出一个脑袋,向外挥了挥手:“师尊——”
溯游而上(4)t
红伞伞沿微微抬起,莫枕眠抬眼望去,只见她的好徒儿朴白正趴在游船涂漆的红栏干上,向她挥了挥手,面色却隐隐有几分惨白,再张开嘴就是:“师——呕……”
“……”莫枕眠难得的反应慢了一拍,脸上笑容顿了顿,眼神惊诧地盯着
修仙之人,早已辟谷多年,朴白也没能真的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干哕不止:“呕,师、呕……尊!”
莫枕眠迈步来到她面前,踮起脚摸了摸朴白的额头,语气担忧:“怎么你晕船这么严重?”
她猛然想起,之前朴白驾御着幻云舟捎她来妖界时,同样是在红河附近开始面色不佳。
当初莫枕眠还以为,那是她急着躲避“天道”的捕杀,将幻云舟当成云霄飞车驾驶的缘故,但现在看来……
莫枕眠眸光一扫,总觉得朴白似乎不仅仅是单纯的晕船——开玩笑,修士都是动不动御剑上天入地的,哪里会像凡人一样有那么严重的眩晕反应?
果然,朴白继续拍着前胸干呕几下,声音虚弱地回答:“……不是晕船。”
——只是她对于妖族深深的恐惧,如沉疴般如影随形罢了。
在她幼时,有幸拜入莫枕眠座下之前,她也曾有过一个平凡而幸福的家庭,而这些全部在一夜之间破碎,葬送在一个走回入魔、嗜血成性的妖族口中。
事实上,在朴白出生的那个年代,妖魔横行,纷争不断,人人谈魑魅魍魉而色变,处处都是和朴白一样被妖魔害得家破人亡的孤儿。
所以,朴白对于妖族的恐惧和反感是深入脊髓的……她命中注定的师尊除外。
莫枕眠盯着她的双眼看了一会儿,从中捕捉到一丝惧色,若有所思:“如此害怕妖怪,怎么还主动领队来妖界?”
“谁叫您是我师尊呢?当然舍命陪君子了,”朴白撑着红栏杆,直起身来,“您就当作我是想您老人家了,想来陪陪您吧。”
她补充解释道:“况且,这么些年鬼市的生意来往,也大多是由我代您管理的,由我来这里最合适不过了。”
“您在传信里着重叮嘱我要带过来的东西,都在后面的船舱里。”
说着,朴白带着莫枕眠走向后面几艘游船,打开层层结界,才来到船舱大门前。
守卫在门前的侍卫得到朴白的示意,立刻为两人推开大门,露出门后满架子的法宝和典籍。
“按照您的吩咐,”朴白说,“带来的法宝大多品质中下至中上,其中以各色丹药为主;典籍都是许多师门对外出售的心经或武籍,还有一些医术、锻造术。”
莫枕眠简单地验了一下货,满意地点点头:“经过前些日子的观察,妖族多是依靠血脉或堆积妖气提升境界,没有技巧,全是蛮力,更是缺少护身的法宝和灵药——这些东西对于它们而言,正好实用。”
“不过我也挺意外的,”莫枕眠感慨,“我还以为人族修士那边,一听到东西是售卖到妖族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乐意呢。”
毕竟,有些妖可是吃人的。
虽然更多的妖对同类更感兴趣,对它们来说,同类血肉中蕴含流淌的妖气可美味多了,人族骨头多肉少,一看就干巴巴的,若是体内恰好还有灵力,那咬下去更是与妖力冲突——简单来说,口感“烫嘴”。
但只要有妖会食人,人族就永远也不可能真正意义上地与它们和平共处,更不用提从前混乱之时,妖族与人族之间的血海深仇了。
人族憎恶疯狂嗜血、冷血无情的妖族偷渡到人间,带来人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