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不知道,也不想要知道,他只需要明确自己臣服于边迟月。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谢陨感到那种令人心悸的威压逐渐减弱,他缓缓放下折扇,看向前方。
那酝酿出雷霆的乌云终于散去,魔宫已经坍塌成一片断垣残壁,边迟月衣冠整齐地站在废墟之中,而在他身侧,莫枕眠好奇地对着整个大殿唯一完好的皇位敲敲打打,和他嘀咕着什么。
日光透过消失的殿顶,笼罩着两人,明明刚刚遭遇劫难,此刻又身处废墟,但他们的神情都那么轻松,似乎不畏一切风雨。
似乎注意到周围尘埃落定,边迟月赶紧恢复“魔君”的姿态,收敛表情,问道:“众爱卿是否还有事禀报?”
众臣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有各的狼狈,各个灰头土脸的,面色窘迫。
“那么便退朝吧。”边迟月瞧着他们的脸色,善解人意地宣布,“今日各位受的惊吓恐怕不少,回府好好歇息一番吧,其他事宜稍后再议。”
目送朝臣们一个个告退,最后只剩下边迟月和莫枕眠。
“那接下来就是属于我们的会议了,拉上所有傀儡一起吧?”莫枕眠神情微微一肃,伸手指了指风云渐渐平息的天空,“聊一聊……‘那位’?”
曲终人散(3)
邀月城中的一个院落里,易玦嘱咐两个雾气组成的小人随时警戒周围环境,接着就合上眼,陷入了沉睡。
起初,映入眼帘的依旧是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只有几根红线缠绕在她的右手腕上,红线的另一头指向某个方向。
易玦顺着红线的指引循步而去,过了大约十几息的时间,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白雾在脚边缓缓流动,恍若和缓静谧的水流。不知名的花草成片盛放、摇曳着,散发出柔和的光芒,驱散那浓稠的黑暗。
雾气攒动,其中升起一直径大概两三米的白色圆石桌,桌上交杂摆着各式吃食,从现代化的零食甜点到古色古香的糕点汤羹,应有尽有。
“本体你来啦!”趴在石桌上的莫枕眠见到她,热情地挥挥手,招呼道,“你是最后一个到的,快过来快过来。”
“本体坐我旁边吗?位置一直给你留着呢!”莫枕眠仰头,充分利用了稚嫩少女的外貌,一双圆溜的眼睛水汪汪地望着她,眼尾微微下垂,双手合十,拖着尾音撒娇道。
如果她真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天真少女,那恐怕没有人忍心拒绝她简单的小请求,生怕她会露出失望委屈的神色,像一只湿漉漉的小动物。
可惜她不是,且和在场所有人都拥有着一样的灵魂。
易玦注意到,其他几个分身似乎对自己童心大发的一面有些不适应,面色复杂。
唯有边迟月是与莫枕眠相处时间最长的,早已习惯她的举止作风,此刻只是无奈地瞥了她一眼。
易玦从善如流地走到莫枕眠身边,毫不客气地上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里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是我参观了原主创造的鬼市之后得到的灵感,‘莫枕眠’的白雾本就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雾气,它存在于现实和幻觉之间的缝隙中,”莫枕眠比划着解释,“以妖气为能源,它若上升,就会在现世显现,成为实体;它若下沉,就会转化为一种更抽象的、无形的形式,穿梭在一段段梦境里。”
“为什么鬼市能做到神出鬼没,踪迹缥缈?为什么它能够同时容纳普通客人和‘游梦者’?因为它是‘莫枕眠’利用白雾的特质打造的,一个夹在现实和梦境之间摇摆的特殊空间。”
“这个黑暗的空间和鬼市在本质上其实是一样的,只是这里是一个更为粗糙、原始的雏形,所以我把雾气带进来初步改造了一下。”说着,莫t枕眠眼中透出掩饰不住的得意。
易玦忍俊不禁,用哄孩子的语气附和:“哇,真棒!”
入座,座椅是易玦穿越前最喜欢的布艺靠背沙发,配着一只柔软的抱枕,与面前古朴的石制大圆桌格格不入。
一屁股坐下来,易玦舒适地喟叹一声,有些怀念。
以前家里,这沙发摆在窗边。
下班后她常常缩在沙发上休息片刻,双眼望着窗外,户外的灯光一盏盏亮起,来往的车辆串成七彩的河流,而她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只想静静地坐一会儿。
把抱枕抱在怀里,易玦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同步过记忆了,那我们就直入本次会议的主题——”
“关于边迟月同志频频感受到的来自天空的注视,大家怎么看?”
“不只是注视,还有针对!”莫枕眠敲了敲桌子,表示自己对幕后者的不满,愤愤道,“明明我们在借鉴穿越之前文明的发展进程,因地制宜,尽力让如今动乱的魔界变得更好一点,但‘那位’一直在尝试阻挠,甚至降下天雷……”
身为比莫枕眠年长古老的前辈,邺烛专注地注视着她,银灰色妖瞳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慈祥和蔼,等莫枕眠气鼓鼓地说完,才缓缓说:“会不会是有些提议不太符合现在魔族的发展状况呢?”
“小说里不是会有这种情节嘛,世界对于外来事物的排斥清除之类的。”
“可是,最后要不是我撤掉了雾气,恨不得整个第一都都要被轰没了!”莫枕眠咬着指尖反驳。
“这听起来甚至像是泄愤……”星浔若有所思,“从枕眠的记忆里也可以看到,那天雷不是单纯的某种程序,它——或者背后操纵它的存在似乎是有思考的,甚至……”
“有情绪。”边迟月与她异口同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