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蛾扑火,作茧自缚。”
美人心(11)
晨光曦微之时,鬼市散。
边迟月与莫枕眠也回到了暂住之处。
一回房,边迟月就取出了纸笔,在纸上勾画起来。
先前,他远远地看过侍女呈上的“传送密匙”。得益于原主在阵法上超绝的造诣,密匙中刻画的繁复阵法对他而言并不难理解,只看了那么几眼,就足够让他记住大半。
在纸上重现了阵法的主体部分之后,边迟月下笔时如有神助,以行外人看都看不清的速度将阵法拆分、解析、重构……
他在尝试自己复现一个传送阵法!
之前拒绝收下“传送密匙”,是对谷雨夫人及她掌握的势力传达一个态度——他不希望此战祸及百姓,也是对人心的安抚。
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有必要掌握一个在魔界跨都城穿梭的方法,这是后手,也是安全措施。
更何况他可不觉得,原主每次进出魔界都得这么麻烦地一个都城一个都城走,这效率也太过低下了。这次他打着顺便视察各都的名义,没有人对他产生怀疑,那以后呢?
他应该还会扮演“边迟月”不短的时间,得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莫枕眠凑在他身旁,撑着脑袋围观了一会儿,睡意朦胧地打了个哈欠,接着就趴下小憩。
梦里,她迷迷糊糊地看见一些零碎的画面。t
时而是她低头端详着一个面具,提笔在上面勾勒出了一张精美的狐貍脸;时而是她将面具递给一个身形瘦弱的小家伙,故意揉乱了对方有些枯黄的头发。
梦境是如此凌乱而无序,上一刻她还在拿着面具逗弄那小孩,下一刻她又孤身一人在羊肠小道上行走。
道路两边,是荒废的田地和皲裂的土地,偶尔见到几棵蔫蔫的树,树叶子、芽儿都被薅光了,连树皮都被剥了一圈,裸露出虫蛀过的树干。路边甚至有白骨,几块破旧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布条半掉不掉地挂在身上,甚是凄凉。
梦里的她好似见惯了这样的场景,脚步也没停,只是平静地挥挥手,身后地上就凭空出现了一个坑,白骨不大不小正正好地埋进去,愿其能入土为安。
小道的尽头,盘腿坐着一个头发枯黄、乱糟糟的小乞丐,身材瘦瘦小小的,右手边放着一根用作拐杖的粗树枝,身前摆着一只缺口但还算干净的碗。
她往碗里放了两颗甜枣,正要走开,小乞丐却猛地扑上来,用手臂虚虚地围住她双腿,却又不敢真的触碰到她,怕弄脏她衣裙。
心中升起了些兴致,她笑着低下头,对上小乞丐那双异于常人的浅灰色眼眸。
“……师、师尊!我看到了,以后您会是我师尊……”小乞丐胡乱地叫唤着。
她一通胡言乱语,颇为有趣:“求求您带我走吧!我会卜卦、算命、骗人……什么脏活累活我都能干,别人会受到良心的谴责,我就不一样了,我可以没有良心!只要您每天给我吃点东西,不让我饿死就行了……”
在细数收她为徒的好处一二三后,小乞丐一本正经地总结:“您看看,我这么棒的徒儿,您从哪里找第二个啊?”
“……你倒是挺朴实直白的,”莫枕眠笑了,“别人想拜我为师,都尊敬的不得了,诚惶诚恐,小心翼翼,生怕有哪句触犯了我。你倒是不怕,什么都敢说。”
“行,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第一个徒弟了。徒儿,你有名字吗?”
小乞丐皱着小脸,沉吟片刻,在莫枕眠面前毫无章法地磕了几个响头:“往事不可谏,已如云烟,还请师尊为徒儿再取一个名字吧。”
看出她一只脚不灵便,莫枕眠搀扶着她起来,并不在意衣袖上沾了尘土。
思忖许久,莫枕眠一边从袖中掏出帕子,为她擦干净脸上的污垢,一边笑答道:“你就叫‘朴白’吧。”
“……师尊,您是不是偷懒了?”小朴白呆了呆。
莫枕眠笑眯眯地说:“哪有,你别诬陷你师尊。”
其实她没有说谎,她真心觉得这样朴实直白就挺好,在这个残酷的世界里,思考得越简单,越是有福——对于拥有预见天赋的朴白而言,尤其如是。
此为祝福。
“……唔!”莫枕眠猛地睁开眼,眼神中还透着些许迷离。
“睡醒了?”边迟月手上动作不停,笔下的阵法愈发完善。
莫枕眠发了一会儿呆,蹙起眉:“我好像又梦见了原主的过去……除了罗映雪,‘我’应该还有一个徒弟。”
专心于构建阵法,边迟月没有再问下去,只是玩笑道:“看来你过去还挺好为人师的。”
他的身份,就从未收过弟子,一个人倒也很自在。
就是有一群不省心的下属……
思及这里,边迟月下笔的动作一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忽而想起刚刚离开易家城那会儿,他在酒肆后门捡到、后又在半夜不告而别的傻子。
他来魔界后,从度鸦等人那里听到了不少传闻和消息,其中有一个故事,让他联想到那个疑似认识原主的傻子。
当年仙魔之争,原主有不少手下声名远扬,文官以“玉面书生”谢陨为首,武官中则有一人独占鳌头——“血衣剑魔”魏危棠。
算起来,魏危棠与星浔是一辈人,那时候宗门与师徒传承之风刚刚兴起,许多心法道义还是被各个家族牢牢地掌控在手里。因此,没有高贵血脉的人,很难受到重视,难以入道。
魏危棠出身于剑修世家魏家,只是父亲十来个私生子女中不起眼的一个,和星浔一样作为杂役弟子,被随意欺侮、使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