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迟月找了一家邻近的店家打探狐貍面店主的消息。
“什么算命铺子?”店家茫然道,“那边是岔路口,一直不摆摊的啊。”
……
一间窗户紧闭,有些昏暗的房间中,篇幅惊人的屏风将整个房间分隔开,屏风上绘制的色彩浓艳、变幻多端的景色似乎是这间房间唯一的亮色。
屏风前,两个裹着黑袍的人谦恭地低垂着头,侍立于前。
忽然,屏风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轻响。
“神子大人,是您醒了吗?”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声音轻柔地开口,“需要为您呈上茶水润润嗓子么?”
屏风后,小烛一手抱着被子角,一手揉了揉眼睛,语气轻快:“嗯,我醒啦!做了一个很——有趣的梦,很开心!”
黑袍人不敢揣测烛龙神子的梦境,或许,他们也并不在意。
那位刚刚出声的黑袍人只是耐心地重复一遍:“需要为您呈上茶水润润嗓子么?”
“……没意思,”小烛高昂的兴致与分享欲显然受到了严重打击,整个人的精神状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下去,他有气无力地回答道,“给我端一杯温水过来吧,加一点蜜糖。”
“是。”黑袍人应声道,接着转身去旁边的耳房端水。由于神子的习惯,那里常有人准备着热水、蜜糖和一些甜点,反倒是茶叶比较少。
剩下的那个黑袍人似t乎只是新手,没了前辈的陪伴,一时间显得有些不安无措,乱了仪态,展现出青涩稚嫩的一面。
他时不时抬起头,望向耳房的方向。
“放心,不用紧张,她很快就会回来的。”神子冷不丁地出声,慢悠悠安慰道。
黑袍人显然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说:“……哦、哦,谢谢您。”
等等。
他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神子可看不见他这边,这屏风上隐藏着特殊的阵法,可以隔绝神识等手段的感知。
那神子是怎么知道他的情况的?
就好像,神子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甚至是……窥探着他的内心!
他在感到后背发凉的同时,也更加笃信他们的理念绝对是正确的——如今的神子,是魔族最初的信仰,是最原始的神祇烛龙之转生,唯有他,才真正有资格统领魔界!
他们是正确的!其他人都是屈服于魔君武力的愚昧者、盲从者!
如此想着,他眼中充满了狂热与喜悦,嘴角不知不觉地上扬。
……真愚蠢,真无知,真自负。
小烛盯着屏风的某一处,好似透过屏风看见了外面的人,他一边这么评价着黑袍人,一边露出怜悯、甚至怜爱的古怪笑意。
这样的笑容放在他这张稚嫩可爱的脸庞上,显得分外违和,就好像有一个更为庞大且古老的意志,透过这具皮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一切,有种诡异的神性。
人啊,真愚蠢、真无知、真自负……真可爱。
当年烛龙陨落前,最后一个念头是爱,因为爱着祂的子民们,所以耗尽最后的一丝力量,不用于布置未来复生归来的后手,不用于给仇敌最后的一次反击,而用于将双眼送上天空,化为日月继续庇护祂的子民。
所以,身为烛龙之心的小烛,在睁开双眼的剎那,在对外界懵懂无知的时候,最先继承的、最早感受到的就是无比浓郁的“爱”。
他爱着一切人,一切事物,爱他们的善良、无私、勇敢、坚毅,也爱他们的丑恶、自私、怯懦、软弱。
在小烛眼中,连黑袍人脸上呈现的,对自身选择的傲慢、对他人的轻蔑贬低、对信仰的盲目狂热,都是那么可怜又可爱。
静静地凝视了黑袍人一会,小烛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开口道:“我想尝尝一种……闻起来香香甜甜的东西。”
小烛歪着脑袋,尝试描述出在边迟月那边看到的食物,显出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它看上去圆圆的,一颗一颗的,剥开深色的壳后可以吃到里面淡色的果实……”
黑袍人身份低微,只是神子的仆从,除了一些喝茶倒水这样基本的事情,他们不被允许与神子有更多的交流。
如果神子有其他需要,他们甚至没有资格与神子搭话,更不用说擅自答应下来了。
“神明的话语是蕴含着力量的,”刚刚成为仆从时,一位资历很老的前辈曾经严肃地强调说,“千万不能随意倾听,更不能随意应答,否则语言将束缚住你……”
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黑袍人侧耳听了好一会儿,终于隐隐有所猜测,忍不住回应道:“您说的……难道是烤栗子?”
“唔,应该是吧!”小烛眼睛一亮,快乐地笑了,“我想吃烤栗子,下次你再来,能帮我带过来吗?”
“好……”不是什么了不得的要求,甚至衬托得连栗子都不知道的神子有些可怜巴巴的,引起人的恻隐之心,于是黑袍人下意识想答应下来。
“你在做什么?!”另一个人此刻正端着水回来,听到动静,对他厉声呵斥一声。
他悚然一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干了什么,只觉得刚刚像是鬼迷心窍一样,懊悔不已,连忙住嘴,心虚地低下头。
瞪了他一眼,女人端着水,将屏风拉开一条缝隙,毕恭毕敬地跪在地上,把水放在屏风内。她全程低着头,双眼紧紧盯着地上的木板,不敢抬头看一眼。
“他是新来的仆从,不懂规矩,如果冒犯了您,还请您宽恕。”放好水,女人重重地磕了一下头,然后立刻拉上屏风,不留一丝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