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要谋反的是谷雨夫人,那她要资金有资金,要声望有声望,甚至拿着这把“传送密匙”一打开通道,就能够带人直达第一都大门口……
边迟月目光上移,望向扶着匣子的侍女——她虽然打开木匣向他们展示了“传送密匙”,但她似乎并没有把东西递给他们的意思。
不,或者说,是她背后的谷雨夫人授意她如此行动的。
边迟月若有所思道:“谷雨不希望我用到它?”
“……是,”侍女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说,“如今局势动荡,有些势力蠢蠢欲动,有第七都的例子在前,夫人便大胆猜测接下来难免会有恶战。”
“若是殿下手持这密匙,便可轻松到达第一都,但恐怕也会把……灾、灾祸带到第一都,届时魔界恐怕会元气大伤,给外界门派势力趁虚而入的机会……”
尽管侍女尽力表现得镇定从容,但在提及一些在统治者听起来逆耳的词句时,仍然免不了声线有几分颤抖。
话语落下,她便深深地低下头,好像桌子上有什么花纹极为吸引她,让她一眼不眨地盯着。
边迟月很佩服她的勇气。
如果他真的如外界传说中一样,杀人不眨眼、冷血残暴得可止小儿啼哭,那侍女作为直面魔君怒火的那一个……下场可想而知。
“不用那么害怕,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有预感大战将至,”边迟月笑道,“我也不希望战斗祸及我的子民。”
“那把‘传送密匙’,你收起来交还给谷雨吧。但你要传达谷雨,唯有一点——”
“她务必要保管好密匙,如果密匙出了什么差错,例如出现在了不该掌握它的人手里,那我将问罪于秦家。”
“是。”侍女起身,庄重地再次行了一个跪拜礼,然后告辞t离开了。
莫枕眠撑着下巴,叹气一声:“还是得一个都城一个都城走过去啊。”
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脑袋,边迟月失笑道:“本来也打算亲眼看一看,‘边迟月’手下的魔界是个什么模样的,不是吗?”
如果是一幅苛政重如山、民不聊生的景象,那边迟月其实不介意退位让贤——当然,他的继承人必须是经过他考验的贤者。
但现在看来,除了在教育上需要进一步在底层人民中普及,以及一些放在现代人眼中过于森严的阶级分明之外,原主做得其实还挺不错的。
尤其是在边迟月得知原主采用的某些制度之后,他更发自内心地认为,换成自己身在几千年前那个贫瘠落后,甚至接近原始社会的魔界,也无法做得比原主好多少了。
例如原主规定,每一座都城包括城主在内的官吏,任职都需要通过全魔界统一考察,且任职后每五年都需要述职考察一次,并把百姓的评价作为考察部分之一。
在生产力如此落后的千年前,“边迟月”已经在尽力做到最好了。
至于等级森严的问题,根本源于这个世界与易玦穿越之前的不同。每一个魔族自诞生起,其天赋、魔力、血脉就已经不可改变了,而这些固定的属性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之后修行的难易与上限,这是可悲而无奈的事实。
而在弱肉强食的法则之下,在现在的文明发展程度之下,要求人人平等,强者与弱者平起平坐是不可能的……在许多强者眼中,弱者就如同一颗石子,一根野草,他们什么时候出现、什么时候消逝都是无足轻重的事。
这个世界的本质就是如此残酷,人们与人争、与天斗,只希冀能够多那么一线生存下去的机会。
边迟月正感慨着,不知不觉把莫枕眠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弄得有些凌乱。
“……?”莫枕眠把他的手甩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忽然,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嗒嗒嗒地跑到窗边,抬头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天空。
边迟月好奇地走到她身边,也向窗户外望了望,魔界的天空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沉,此刻那轮扭曲污浊的太阳还悬挂在天上,比血红的月亮明亮一些,但也明亮得有限。
“你在看什么?天上什么都没有啊。”边迟月不禁开口问道。
莫枕眠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你反省一下,关键时刻还得看我的吧!”
说罢,她伸出一指,朝着天空的方向轻轻一划。
剎那间,边迟月看到雾气翻涌,以摩西分海之势分开了一层幻觉。在那雾海中,一艘巨大的游船从那幻觉的间隙中飞出,如行驶在平静的湖面上一样,平稳地行在天空之中。
紧接着,是第二艘、第三艘……
它们排成一列,临近于都城上空,带来视觉上的压迫感,似乎随时可能撞上高耸的酒楼、高塔。
游船两侧,飘浮着一朵朵目测至少有一人宽的荷叶,有人或坐或立在荷叶上。那些人无一例外戴着各色面具,身上穿绣着金线飞鸟的服饰。
“——是鬼市,鬼市来了。”
莫枕眠饶有兴趣地说。
美人心(8)
“夜半三更,鬼市开——”
深夜,一阵锣鼓声徘徊于行人寥寥的街巷里,如泣如诉的女声伴随着鼓点的节奏缓缓开腔,像是民俗故事中从阴曹地府里传出的戏曲,优美而哀怨。
“凡为有缘人,平步青云者入我市,走投无路者入我市,大圣大善者入我市,大奸大恶者入我市……”
这是所谓的“有缘人”才能听见的邀请。
缘不可强求。
若是有缘,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睡梦深处,歌声依旧萦绕耳畔余音不散;若是无缘,纵使求仙拜佛,四处寻觅,也难寻得丝毫踪迹。